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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铁门松动的闷响混着沈昭棠急促的心跳，在耳畔炸成轰鸣。
她攥着被金血腐蚀的钥匙，眼尾纸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首到那“咔嗒”一声——
铁门轰然坠地，带起的气浪掀得引魂灯火苗乱颤。
沈昭棠被突然拥进一具温热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沉水香，是顾砚之的气息。
可他的体温烫得反常，像块烧红的玉，隔着布料都要灼穿她的衣襟。
“别看。”他的声音压在她发顶，带着破碎的沙哑，喉结蹭过她耳尖时，她分明尝到了铁锈味——是魂魄灼烧的味道。
沈昭棠的指尖下意识揪住他后领。
这是顾砚之残魂被困半年来，第一次真正触碰到她的体温。
可下一刻，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在顾砚之刻意偏转的视线里，密室墙上密密麻麻钉着泛黄的契约，每张都盖着昭华纸坊祖传的云纹印鉴。
最下面那张墨迹未干，“沈清欢”三个大字刺得她眼眶生疼，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哎呀呀，沈姑娘这副表情...”阴鸷的尖笑从头顶梁上垂落，冥婚婆裹着褪色的红盖头，左眼位置嵌着张泛黑的纸钱，正随着她晃动的身体发出“沙沙”轻响。
她指尖缠着的傀儡线泛着幽蓝，“可算知道你娘为什么总扎双份往生纸人了？一份送阳间苦主，一份...换阴间财路呢。”
沈昭棠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想起幼时总见母亲在月黑风高夜往地窖添纸料，竹篾剖得比给活人扎的更细，问起来只说“替苦命人多备一盏引魂灯”。
原来那些多出来的纸人，根本是——
“够了！”顾砚之突然呛咳，半透明的指尖凝聚成实质，“嗤啦”一声撕碎最近的契约。泛黄的纸页在他掌心化作飞灰，可他半边躯体却跟着透明下去，连眉眼都开始模糊。
“顾砚之！”沈昭棠扑过去要抓他手腕，却触到一片虚无。
她这才发现他腰间缠着若隐若现的白绫——是方才为护她硬聚的实体，此刻正像被火烤的雪，滋滋地融化。
“昭棠...”他虚虚捧住她的脸，指尖穿过她的泪，“这些契约...会要你的命。”
沈昭棠突然扯断发间银簪。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簪头刻着昭华纸坊的缠枝莲图腾，此刻被她攥得发烫。
她咬着牙将簪尖抵住眼尾裂开的纸纹，金血顺着银簪往下淌：“我倒要看看，这魂契能替我照出什么！”
血珠滴在最旧的契约上，暗黄的纸页突然泛起金光。
沈昭棠看清了——上面画着顾家宅子里那口枯井的位置，落款是“昭华纸坊沈承安”，她祖父的名字。
再往下翻，是黑衣管家的画像，旁边批注着“云州米商暴毙案，需纸人引魂锁魄”。
“原来顾家灭门...是因为你娘收了这老匹夫的钱，用通魂纸人替他锁了米商的魂魄！”冥婚婆的傀儡线“唰”地缠住沈昭棠脚踝，“那些人根本不是暴毙，是被抽干生魂做了巫蛊引子！”
“住口！”顾砚之突然将她护在身后，可他的后背己经透明得能看见墙上的契约。
沈昭棠这才发现，他每说一个字，胸口就渗出几缕银白的魂魄丝，像被风卷的棉絮，转眼就散了。
“砰！”地窖西墙轰然碎裂，十数具纸人傀儡涌了进来。
它们的红绸褪成了灰，眼眶里的夜明珠泛着幽绿，关节处“咔嗒咔嗒”响着，最前面那具的铁拳还沾着方才砸碎石板的青灰。
“用簪子！”顾砚之反手攥住她的手，将银簪塞进她掌心。
他的指尖凉得像冰，可掌心却有团灼热的光——是他用残魂点燃的魂火。
沈昭棠还没反应过来，冥婚婆的傀儡线己缠上顾砚之脖颈。
那些泛着幽蓝的线勒进他喉间，立刻冒起青烟，他却连痛呼都压着，只垂眼冲她笑：“昭棠，跑...”
“不！”沈昭棠红着眼眶将银簪刺进最近的傀儡心口。
金色火焰顺着银簪蹿起，却在碰到她手背时突然反噬，疼得她几乎握不住簪子。
可更让她心悸的是——石壁上突然浮起光影，是顾砚之生前最后一刻。他持剑斩向黑衣管家，剑尖己经抵住那人咽喉。
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冲进剑光里——是她的母亲沈清欢，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后背对着顾砚之，正张开双臂护着浑身冒黑气的管家。
“阿娘！”沈昭棠的喊声卡在喉咙里。
她看见顾砚之的剑顿在半空，眼底是震碎的光。
下一刻，管家手中的毒针穿透母亲心口，而顾砚之的胸口也绽开血花——是管家反手刺来的淬毒匕首。
“对不起...”顾砚之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
沈昭棠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透明，连最后一缕魂魄丝都要散了。
他的指尖抚过她眼尾裂开的纸纹，“我护不住你了...”
“顾砚之！”沈昭棠扑过去要抱他，却只搂到一团散掉的白绫。
她的眼尾纸纹彻底裂开，金血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的契约残页上，将“沈清欢”三个字晕染成血色。
地窖突然传来地动般的轰鸣。
沈昭棠跪在满地碎片里，攥着那支还在发烫的银簪。簪头的缠枝莲图腾被血浸得发亮，她盯着地砖缝隙里渗出的黑丝，咬了咬牙，将银簪狠狠按了进去。
“咔——”地砖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
沈昭棠的指尖沁出冷汗，却死死压着银簪。
她听见头顶冥婚婆的尖叫突然变了调，也听见远处传来更沉的闷响——像是有什么被封了多年的东西，终于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