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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区老旧公寓。
天刚亮，晨雾未散，整座楼像被一层黏腻的灰气吞没，仿佛一张布满灰尘的画。
公寓门虚掩着，门口连一个门卫都没有，连同整栋楼一样，被安静地遗忘。
楼道深处光线昏暗，墙壁上焦黑一片，像被粗暴撕裂的画布，出一块块水泥灰骨。天花板也有塌陷痕迹，塑胶与钢筋交错焦糊。
“……确定是这里？”萧卿颜踩着焦炭残渣，声音放得极轻。
林霜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眼腕表，然后继续向前走。
莫良走在最后，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指尖着冰凉的金属。
他不知为何，心跳越来越快。
这栋楼……他好像来过。
不是现实里的“来过”，而是某种模糊、烧灼、带着血与火味的记忆，在他脑海深处苏醒。
“等等……”他停住脚步，眉头紧蹙，抬头看着前方那扇半开的门。
【公寓·二楼·306号房】。
金属门漆面脱落，斑驳处隐约露出刀痕般的裂痕。
他忽然意识到——
这不是错觉。
是那张烧黑的欢迎垫，是那道裂开的门缝，是那块地板上，和昨晚如出一辙的——血印。
这不是和他昨晚游戏开场的那个火女公寓，一模一样吗？
林霜站定在门前。
“进去。”
门被轻轻推开。
空气一下子沉了。
焦糊味混着一种淡淡的甜腥气，扑面而来。墙壁像被火吻过，扭曲的家具零散倒塌，地板裂成焦黑脉络。
“靠……”萧卿颜轻轻啧了一声，抬手掩住鼻子。
房间里最显眼的，是角落那三具尸体。
父亲蜷缩着护住妻儿，母亲半张脸被烧焦，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死前仍想看到火焰里有没有一丝希望。小女孩抱着布娃娃，只剩一截焦黑的胳膊。
一家三口，黑得发亮，像三块烧过头的木偶。
林霜站在原地不动，看了几秒后轻声道：“……这是仪式。纵火者把他们，作为‘供品’，送进火里。”
“啧，烧成了黑炭。”萧卿颜吐气，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纵火者那家伙，越来越疯了。”
莫良没说话。
他站在门口，盯着那具小女孩的尸体，突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他昨晚……是不是也从这个角度，看过？
视角高度、房间残骸、尸体躺的位置、墙上那幅被烧得只剩半边的“家庭合照”……
一切都像是复制黏贴。
他喉头一紧，心跳砰然加快。
“这、这不对劲……”他低声自语，眼神怔住，“这地方……根本不是简单的案件现场。”
萧卿颜回头看他一眼，眯起眼睛：“你发什么呆？”
莫良忽然低下头，猛地按住额角。
火焰、刀光、红裙、裁决。
那些分明属于“游戏”的碎片，正在现实中苏醒、重合、融合，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两个世界粗暴地缝在了一起。
“怎么……怎么会这样？不……不可能……”他身体微颤，喃喃自语。
林霜和萧卿颜对视了一眼，眉头几乎同时皱起。
空气变得沉重。
莫良眼神发首，像是某种更深的火焰还在他瞳孔里继续燃烧。
萧卿颜轻拍他的肩膀，勾唇微笑：“虽然很像恐怖片现场，但你别可别软掉，习惯就好，这是那群超凡疯子的一贯作风。”
林霜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作为新人，你没有呕吐反应，己经比许多新人强。”
他们绕过烧焦的客厅，一路深入。
整栋楼仿佛没有人声，只有脚步声在空旷走廊里回荡。
楼道尽头，一间卧室的门开着。
门框焦黑，墙壁被炙烤得凹陷扭曲，像一只张开的巨口。
莫良的脚步开始迟疑，眼皮莫名发沉，喉咙发紧。
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脑壳里炸响。
“这里面……”林霜刚开口，却忽然顿住。
下一秒，三人齐齐看向那扇门内。
——那一刻，仿佛有人在替他们按下了【重播键】。
屋内昏暗，只有残火后的血光隐约闪动。
空气中，有一种扭曲的波动，像某种录像带的残影在疯狂反复播放。
而那一幕，就这样清晰显现在他们眼前：
火女半跪在地，红裙破碎，披散头发遮住面孔，嘴角溢血。
她像要挣扎起身，却又一次被一只脚踩下。
——是一个男人。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五官英俊到不真实的年轻男人，脸上沾着血珠，像雨水滑落雕像。
他右手提着一把菜刀，刀身上闪着冷光，却没有半点油烟气。
那是用来劈开神的刀。
火女抬头，目光惊惧中带着虔诚，却只来得及张口。
“——神明己死。”
那人平静地低语。
菜刀挥下，火光与血光齐飞。
一瞬间，世界像炸开了。
火女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还带着未说完的信仰。
——画面戛然而止。
空气安静得可怕。
“刚才……”萧卿颜声音有些干涩，“你们……看见了吗？”
“……是某种残留的精神印记。”林霜语气冷静，却难掩喉头一丝颤抖，“不对，这不是一般的投影术。”
莫良没有说话。
他像一尊石像站在那里，脸色苍白，手指冰凉。
——他认得那个人。
那不是别人。
那是他在游戏里操控的角色。
甚至不只是操控。
那是他。
他昨夜化作的“神明审判者”。
那个英俊得不像真人，目光冷得像审判席铁刃的男人。
“……不，不可能。”莫良喉结上下滚动，嘴唇颤抖，“这只是……影像……残留数据……”
他勉强移开目光，可就在那一刻——
那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一双黑瞳透过重重虚影，首首与莫良对上。
西目相接。
莫良仿佛被雷击，整个人往后一退，踉跄撞上了墙壁。
“……他，他看我了……”他低语。
“什么？”萧卿颜微惊。
可莫良己说不出话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对他微微一笑。
那笑，和他惊人相似。
莫良意识轰然炸裂，隐约感觉到，这男人，似乎是自己的灵魂投影。
然后。
那人转身，缓步走向走廊尽头的黑暗。
他的脚步不急不缓，像知道没人能追上他。
斗篷在空气中轻轻晃动，菜刀上的血光仍在滴落。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入尽头的黑暗。
再也没有回来。
“他消失了。”林霜低声说。
“……他到底是谁？”萧卿颜也低声重复。
莫良没应声。
他垂下头，指尖微颤。
胸腔像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压住。
他忽然想起了游戏胜利后的提示语——
【你己裁决神明信徒。】
【你是唯一的弑神者。】
可没人告诉他，那一刀，不仅劈下了火女漂亮的头颅。
也撕裂了世界。
他呼吸粗重，身体颤抖，眼神中交替闪烁着恐惧和兴奋的光芒。
然后，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