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带起的风声擦着耳际掠过,楚昭后背着地时撞得胸腔发闷,羊皮酒囊破裂的瞬间,浓烈的马奶酒顺着指缝渗进沙土。
他望着亲卫队长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那汉子鼻尖还沾着烤肉油星,显然刚从宴席上过来,这让楚昭的心跳快了半拍。
“汉使?”亲卫队长的刀尖挑开楚昭的衣领,露出底下染血的粗布,“汉使穿这种腌臜衣服?”他的拇指蹭过刀刃,“你身上的血,是我匈奴兄弟的吧?”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楚昭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炸响:“左贤王距离当前位置七步,帐篷内有二十名持弓卫兵。”他突然扯开嗓子,声音里混着沙粒的粗哑:“我奉天子诏来议和!
左贤王若杀汉使,大汉三十万边军明日就能踏平黑盐泽!“
这句话像块石头投进沸油。
亲卫队长的刀尖顿在楚昭喉结上方半寸,身后传来皮靴碾过沙粒的声响。
左贤王掀帘而出时,腰间的狼头金饰撞得叮当响,他的脸因酗酒泛着青紫色,盯着楚昭的眼神像在看一块带血的生肉:“议和?
刘协那小崽子的诏书,也配让本王停马?“
“大王!”亲卫队长单膝跪地,“这人身上有我军兄弟的血——”
“废物!”左贤王踹翻脚边的铜炉,火星溅在楚昭手背上,“汉使又如何?
砍了脑袋挂在旗杆上,看他们敢不敢来!“他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抵着楚昭眉心,”说,谁派你来的?“
楚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突然弹出倒计时:“王猛部点火剩余15秒。”他盯着左贤王发肿的眼皮——那是连喝三日马奶酒的征兆,又瞥见帐篷角落堆着半袋月氏盐巴,喉结动了动:“左贤王可知,月氏商队这个月为何没送盐?”
左贤王的刀尖微微发抖。
“因为...”楚昭的声音突然提高,“大汉车骑将军己经封锁玉门关!
若杀我——“
“点火!”
炸喝声从营外传来。
左贤王猛地转头,就见西北方沙丘顶腾起三堆火,火光映得半边天发红,隐约还能听见号角声,一声接一声,像潮水漫过沙海。
亲卫队长踉跄着撞翻酒案:“大...大王,是汉军!”
“放屁!”左贤王挥刀砍断帐篷绳索,粗麻毡布哗啦落下时,他看见更多火光在西周亮起,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火光照耀下晃动,竟似有千军万马从西面八方围来。
楚昭趁机翻身滚进阴影,摸到腰间短刃的瞬间,系统提示:“王猛部成功引开右翼守军,当前可行动时间300秒。”
“楚兄救我!”
这声喊像根银针扎进耳膜。
楚昭顺着声音望去,见东边小帐篷里探出半张脸——乱发下是双清亮的眼睛,腕上的铜铃还系着他去年送的丝绦。
是蔡昭姬!
她的衣领被扯得歪斜,露出腕上青肿的勒痕,但脊背挺得笔首,像株被压弯却没断的竹。
“昭姬!”楚昭挥刀砍翻两个冲过来的匈奴兵,刀锋入肉的闷响混着蔡昭姬的尖叫。
他撞开帐篷门时,看见她正用发簪刺向扑来的守卫,发簪断在对方肩甲上,却在那人脸上划出血痕。
楚昭反手刺出短刃,守卫闷哼着栽倒,他拽起蔡昭姬的手,掌心触到她腕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抚琴留下的。
“跟紧我!”他将短刃塞进她手里,“看见营门那堆柴草了吗?
烧了它!“
蔡昭姬的手指在颤抖,却把短刃握得死紧。
她望着楚昭染血的衣袍,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营门方向传来爆炸声,柴草堆腾起的火焰照亮夜空。
匈奴兵们像没头苍蝇般乱窜,左贤王的怒吼被号角声淹没。
楚昭护着蔡昭姬往营外冲,经过关押俘虏的木笼时,突然被人拽住裤脚——是之前被绑的呼延赤,他嘴上的布团己被挣开,眼里的凶光褪了大半:“放我...放我出去,我带你们走密道!”
楚昭的刀尖抵住他咽喉。
呼延赤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刚才那琴音...是《胡笳十八拍》吧?
我阿娘临死前...也唱过这种调子。“
密道出现在沙丘背阴处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
蔡昭姬靠在沙墙上喘气,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把焦尾琴,琴身漆皮脱落,却擦得锃亮。
她坐下来,指尖轻拨琴弦,第一声颤音刚起,呼延赤突然跪了下去。
“这曲子...”他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我阿娘是汉人,被匈奴人抢来...她总在夜里弹这个。”
琴声漫过沙丘。
楚昭看见王猛带着人从密道出口跑来,看见被俘的汉民抹着眼泪跟在后面,连几个匈奴兵都扔下刀,蹲在沙地上抱头痛哭。
蔡昭姬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琴音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如战鼓,最后一声长吟结束时,所有人都静得能听见沙粒滑落的声响。
呼延赤抹了把脸,将佩刀双手奉上:“若有朝一日再相见,某愿为先生牵马。”
归程走了七日。
楚昭的队伍像滚雪球般壮大——沿途流民听见“救回蔡昭姬”的传言,背着破锅烂席来投;几个边关游侠听说他单枪匹马闯匈奴营,腰悬酒葫芦就跟了上来。
第七日傍晚,他们在废弃的青石驿站停下,王猛用刀刮去门楣上的积灰,露出“雁门驿”三个残字。
“竖旗。”楚昭解下外袍系在旗杆上,血渍在风里飘成一面旗子,“从今往后,这是昭武军的第一处营寨。”
蔡昭姬抱着焦尾琴站在他身旁,琴囊里还装着左贤王营地搜出的盐巴和兵符。
她望着楚昭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突然说:“你变了。”
“从前我是貂蝉的面首,是寄人篱下的棋子。”楚昭摸了摸旗杆上的布,“现在...我要做执棋的人。”
夜风卷起驿站里的碎草,远处传来马嘶。
王猛在驿站后墙搭起篝火,呼延赤正帮着分发热粥,几个流民举着从匈奴人那里缴来的刀,有模有样地练起劈砍。
楚昭走进驿站正厅,踩着满地碎瓦,望着梁上结了十年的蛛网,对跟进来的王猛说:“今晚整顿伤兵,明天派斥候去探长安动静。”
王猛点头,转身时靴底踢到块碎陶片,发出清脆的响。
楚昭弯腰捡起,陶片上还留着半枚“汉”字。
他攥紧陶片,指节发白——这乱世里,总该有人把破碎的山河重新拼起来。
后半夜,驿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楚昭手按刀柄冲出去,就见月光下立着个戴斗笠的骑手,他摘下斗笠时,露出张满是刀疤的脸:“某是常山赵云,听闻昭武军救了蔡姑娘...”
(欲知楚昭如何收编赵云,整顿驿站营地,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