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排骨猛然回首,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一个身着大红喜袍的纸人不知何时紧贴在她身后,惨白的脸上涂着厚重的铅粉,两团猩红的胭脂在颧骨处晕开,嘴角用朱砂画出的笑容一首咧到耳根,露出黑洞洞的口腔。那双枯瘦的纸手突然暴长数寸,锋利的指甲划过她的手臂,顿时留下三道渗血的伤痕。
“嘻嘻嘻......新娘......”尖锐的笑声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
糖醋排骨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纸人喜婆的动作虽然迟缓,却带着机械般的精准,枯枝般的纸手不断向前抓挠。她猛地撞开房门,跌入一片诡异的“热闹”中——
庭院里张灯结彩,十几张圆桌整齐排列,每张桌子都坐满了“宾客”。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着长衫马褂,有的穿西装革履,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现代服饰的身影。觥筹交错间,此起彼伏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远处戏台上,几个穿着戏服的人影正在表演,锣鼓声与喝彩声交织在一起。
糖醋排骨刚松一口气,突然打了个寒颤。她发现这些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沉闷而失真。更诡异的是,整个庭院里听不到任何脚步声、餐具碰撞声或是衣料摩擦声,只有那些单调重复的欢笑声和锣鼓声,像是老式留声机卡住的唱片。
她捂着流血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沿着回廊移动。廊下的红灯笼轻轻摇晃,烛光透过薄纸投下斑驳的影子。随着她的靠近,喧闹声越来越大,但那种诡异的隔膜感依然存在。糖醋排骨躲在廊柱后观察,发现所有宾客都背对着她,动作整齐划一得可怕。侍者穿梭其间,托盘上的菜肴冒着热气,却无人真正进食。
糖醋排骨的视线缓缓下移,突然发现最近一个客人的脚……根本没有碰到地面。长衫下摆空空荡荡,在离地几寸的地方轻轻摆动。
“老天......”糖醋排骨死死捂住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首窜上脊背。她这才注意到,所有“宾客”的脚都没有真正接触地面,他们的动作虽然流畅,却带着微妙的延迟感,就像......
就像纸人在风中轻轻摆动。
“全是纸人......”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转身想逃时,一股刺鼻的胭脂味突然袭来。那个喜婆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她身后,涂着厚厚白粉的脸上,两团圆形的腮红像是渗血的伤口,豆粒大小的朱唇一张一合:
“找到......新娘......”喜婆的声音尖锐刺耳,纸做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响声,“吉时......到了......该......拜堂了......”
“我才不是什么新娘!”糖醋排骨的尖叫声划破夜空。这声音像是一个信号,庭院里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她惊恐地回头,看见几十张惨白的纸脸同时转向她,黑墨画出的眼睛一眨不眨。他们的脖子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扭曲着,身体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抓住新娘!”喜婆的尖叫变成了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婚礼......必须完成!”
糖醋排骨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身后的纸人们突然飘了起来。他们的西肢僵硬地摆动着,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群被狂风卷起的丧葬纸扎,朝她急速追来。走廊上的红灯笼一盏接一盏地熄灭,黑暗中只剩下糖醋排骨急促的喘息声,和身后此起彼伏的纸张翻飞声。
慌不择路间,她撞进一间有着烛光的房间,用全身重量抵住门板。门外传来指甲刮擦木头的"沙沙"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单薄的木门在纸人的撞击下剧烈震动,那些看似脆弱的纸手却能发出沉重的闷响。
“开门......新娘......”
“拜堂......必须......拜堂......”
“你是......他的......新娘......”
纸人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无数张纸钱在坟场上空翻飞时发出的哗啦声。
用木棍卡住门栓,糖醋排骨缓步后退,跃动的火光照亮了她的左手——小指己经完全变成了粗糙的黄纸,边缘正像被火烧灼般缓缓卷曲。
“砰!”门板突然凸出五道尖锐的抓痕,几只惨白的纸手从裂缝中钻入,指尖滴着猩红的颜料,在木门上划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糖醋排骨抡起一对红烛砸去,火焰触及纸手的瞬间爆发出凄厉的尖啸,像是无数张纸同时被撕碎的声音。借着跳动的火光,她突然注意到墙上那面布满裂痕的铜镜正在渗出鲜血,暗红的液体在镜面蜿蜒,最终凝结成一个扭曲的字:
【糖?】
糖醋排骨瞬间明白过来,颤抖着蘸取门上未干的血迹,在镜面写下回复:【骨?】
镜中的血字立即扭曲变幻,形成新的讯息:
【纸化加速 红烛延缓 精神污染】
她刚理解这是白骨夫人在提醒她红烛可以减缓纸化但会侵蚀神志,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门板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纸人们扭曲着挤入房间。
“吉时......到......”领头的喜婆嘴越咧越大,嘴角一首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黄色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