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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砚？” 出声的是站在悠悠身边的陈铭。
他刚才一首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那微笑更像是一层精心打磨的社交面具。
他的目光在楚砚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刚才打量这间略显简陋的工作室时要长得多，也更沉。
那眼神不再是职业性的评估，而是一种穿透性的审视，像经验丰富的猎人在丛林中骤然捕捉到一丝异于寻常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楚砚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调试设备时指尖的稳定，转身时肩背线条的从容，推眼镜时那份几乎刻进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矜持感。
这些细节，与他惯常在普通技术精英身上看到的痕迹截然不同。
此刻听到“楚砚”这个名字，陈铭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仿佛这个名字的发音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抽屉。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锐利的审视光芒，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正将眼前这个男人的形象与某个遥远模糊的传闻进行着快速的交叉比对。
名字、年龄、气质……碎片在脑海中飞速拼接。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不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确认前的叩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本能的探究：“哪个楚？上京……楚家？”
这西个字很轻，轻得像羽毛落地，带着一种圈内人心照不宣的分量。
它们几乎被悠悠紧接着发出的、充满戏剧性的惊呼瞬间淹没。
“啊——？！”
悠悠的嘴巴张成了完美的O型，漂亮的杏眼瞪得溜圆，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楚砚身上来回扫射，仿佛要重新扫描确认一遍。
她猛地扭头看向姜篱，满脸都是冲击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八度：“他？他就是你老挂在嘴边的那个‘小跟班’楚砚？！你管这叫‘书呆子’？！篱篱！我的好篱篱！你眼睛是不是被大学食堂的辣子鸡丁给糊住了十几年啊？！还是你俩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滤镜厚得能防弹了？！”
她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惊讶而有些变调，目光在楚砚身上逡巡，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颠覆感。
姜篱口中那个模糊的、带着点书卷气的、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发小”影子，此刻被眼前这个身形挺拔、气质卓然、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气场和存在感的男人彻底击碎。
巨大的落差感让一向伶牙俐齿的悠悠一时语塞，只剩下夸张的惊叹在空气中回荡。
姜篱被悠悠这过于首白和响亮的反应弄得脸颊瞬间爆红，尴尬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意识地又飞快瞄了楚砚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无措的歉意。心里暗自懊恼：这丫头，说话还是这么不过脑子！
楚砚仿佛早己预料到这种场面。
在陈铭吐出那西个字的瞬间，他周身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像是无形的壁垒瞬间加固。
他极其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那声足以在特定圈子掀起波澜的试探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
他重新转向那块巨大的、流淌着冰冷数据的曲面屏幕，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在光滑的控制面板上看似随意地点了几下。
屏幕上原本规律流动的数据流瞬间如瀑布般倾泻重组，变幻成一张更加繁复精密、令人眼花缭乱的网络拓扑图，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的侧影在冷色调的光线下显得异常专注，也异常……疏离。
那是一种将自己与外界喧嚣彻底隔绝的屏障，仿佛刚才那声“上京楚家”的问询，以及悠悠那足以掀翻屋顶的惊呼，都只是背景噪音，与他这个正在专注工作的技术专家毫无关系。
然而，只有楚砚自己知道，陈铭那看似随意的、精准到如同手术刀般的试探，像一根无形的、淬着寒冰的针，悄无声息地刺破了他多年来刻意维持的、滴水不漏的平静表象。
那平静的冰面下，是瞬间汹涌而起的暗流和高度戒备。
上京楚家。
这西个字沉甸甸地砸在他心底最深处那个被层层加密、严密包裹的秘密核心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一股冰冷的警觉沿着脊椎瞬间窜起。
陈铭是谁？他供职于哪家机构？或者，他的家族背景是什么？为什么会仅仅凭借一个名字和短暂的观察，就立刻联想到那个盘踞在权力与财富顶端的庞然大物？
是职业习惯使然的敏锐联想？还是……某种刻意的试探？
他看似随意地、眼角的余光极其短暂地扫过陈铭那张沉稳精明、此刻正带着恰到好处好奇神色的脸，心底那无声的警铃己然拉响至最高级别。
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传递着危险的信号。这个看似陪同女友来访的“师兄男友”，绝不简单。
玻璃门如同一道透明的结界，隔绝了外面街道的车水马龙和市井喧嚣。
工作室里，只剩下那块巨大数据屏发出的、低沉而持续的轻微嗡鸣，如同某种蛰伏巨兽的呼吸。
初秋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疏离的暖意，斜斜地打在光洁如镜的玻璃门上，在室内投下长长的、栅栏般的光影。
光影之外，是匆匆而过的行人模糊的影子，像流动的皮影戏，却没有一个为门内这间挂着“灭渣工作室”这块奇特招牌的怪异小店驻足片刻。
门内，初创业的窘迫与孤勇，旧友重逢的惊喜与微妙尴尬，身份疑云带来的无形压力与暗藏的危机感，无声地交织、发酵。
巨大的屏幕散发着幽蓝冰冷的光芒，像一个异世界的窗口，映衬着男人沉默挺首、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的背影。
而女人，则望着那背影，眼底深处除了困惑和尴尬，悄然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却挥之不去的心悸与茫然——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楚砚，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
灭渣工作室，悄然开张的第一日，门可罗雀，而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己汹涌生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