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大捷之夜,羽涅率影鳞奇袭敌营。
>庆功宴上副将秦焕突然摔杯,毒酒入喉伏兵西起。
>老将徐莽以身挡箭,血染战袍。
>羽涅左眼中箭坠崖,意识模糊间听见系统提示:“涅槃协议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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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的夜,冷得像淬过火的刀锋。朔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刀子似的抽打在冰冷的铁甲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天幕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死死压在覆雪的荒原之上,只有极远处,几点孤零零的火光在黑暗中挣扎摇曳,那是北狄大营的哨塔。
羽涅伏在冰冷的雪地里,身形与身下嶙峋的岩石、起伏的雪坡融为一体。他口中呼出的白气刚离开嘴唇,便被凛冽的寒风撕扯得无影无踪。冰冷的铁面覆住了他大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锐利如鹰隼,穿透风雪与黑暗,死死锁住前方那片在昏暗中显出模糊轮廓的巨大营盘——北狄左贤王赫连鹰的先锋大营。
营盘依着一处狭窄的山坳而建,两侧是陡峭的覆雪山坡,易守难攻。辕门处燃着几堆巨大的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照着粗壮的拒马和木栅,也照亮了披着厚重皮毛、持着弯刀长矛来回巡视的狄兵身影,他们脚步沉重,在雪地上踩出嘎吱的闷响。营内深处,隐约传来牛羊的骚动、车马的嘶鸣,还有狄人粗野含混的呼喝。
“将军,”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在羽涅耳畔响起,是他最信任的副将,秦焕。秦焕同样覆着铁面,声音透过面具的缝隙传出,显得沉闷而谨慎,“辕门守备森严,巡哨密集,硬闯动静太大,恐惊动中军。”他顿了顿,手指在冰冷的雪地上无声地划过一道弧线,“粮草辎重,必在营盘深处靠山壁处。”
羽涅的目光没有离开敌营,那锐利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在营盘外围的拒马、栅栏、哨塔和巡逻队的间隙中快速游走、分析。片刻,他微微颔首,声音被铁面过滤,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断:“声东击西。”
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指尖朝下,对着辕门方向,做了一个凌厉的虚劈动作!手势落下的瞬间,在他身后,匍匐在雪地阴影里的数十个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弓弦弹射出去,骤然动了!
这些身影快得不可思议,仿佛融入了呼啸的风雪,又像是从雪地里骤然钻出的幽灵。他们并非首扑辕门,而是借着地形的起伏、营盘外围拒马和栅栏的阴影掩护,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迅捷身法,呈一个巨大的弧形,悄无声息地向着营盘两侧翼,那些相对僻静、守备稍显松懈的角落急速潜行而去。
几乎在同一刹那,辕门方向,异变陡生!
“咻——!”
“咻咻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沉重的夜色!十几道燃烧的火箭,拖着橘红灼热的尾焰,如同骤然惊醒的毒蛇,从辕门外侧的黑暗雪地里激射而出!它们的目标并非拒马和栅栏后严阵以待的狄兵,而是精准地越过辕门,狠狠扎向辕门内侧靠近拒马的几顶皮毡帐篷!
“噗噗噗!”
干燥的帐篷皮毡瞬间被点燃!火苗贪婪地舔舐着油脂浸透的皮毛,遇风猛地一窜,“轰”地腾起数团巨大的火焰!烈焰熊熊燃烧,浓烟滚滚而起,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敌袭!辕门敌袭!”
“救火!快救火!”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辕门处的狄兵瞬间炸开了锅!惊怒交加的吼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弓弦的嗡鸣声、箭矢破空的呼啸声……顷刻间响成一片!熊熊火光将辕门附近照得亮如白昼,所有狄兵的注意力,所有防御的重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强攻”牢牢钉死在了辕门!
营盘深处,靠近陡峭山壁的那片区域,正是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所在。几队原本在附近巡逻的狄兵,也被辕门处骤然爆发的火光、混乱和喊杀声所吸引,纷纷扭头望去,脚步不由自主地向辕门方向移动。就在这短暂的分神间隙——
真正的杀机,己至!
数十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骤然从两侧陡峭的覆雪山坡上滑落!他们借着山坡的角度,速度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落地时轻如狸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雪地靴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只留下极浅的印痕。
正是羽涅亲自率领的影鳞核心!
羽涅一马当先,铁面下的眼神寒冰般刺骨。他身形如电,几个兔起鹘落,己无声无息地贴近了外围一处由大车围成的临时矮墙。矮墙后,两个背对着山壁方向、正伸长脖子紧张眺望辕门火光的狄兵,脖颈间几乎同时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冷光。
“呃……”
短促的闷哼被风雪吞没。两具高大的身躯软软地瘫倒下去,滚烫的鲜血在雪地上洇开两朵刺目的暗红之花。羽涅手中,那柄特制的精钢短刃“鱼肠”,刃口薄如蝉翼,滴血不沾。
“散!”羽涅低喝一声,短促如金铁交鸣。
身后数十名影鳞精锐闻令而动,如同骤然炸开的水银,瞬间分成数股,向着不同的目标——堆积的粮垛、存放箭矢的皮帐、圈养战马的围栏——闪电般扑去!他们的动作精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皮甲摩擦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短刃切割皮肉、绳索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嗤嗤”轻响。
“噗!”一只刚被割断喉咙、试图挣扎的战马被死死捂住口鼻,庞大的身躯无声抽搐着倒下。
“嗤啦!”一桶粘稠的火油被泼洒在干燥的粮草垛底部,浓烈的气味散开。
“嚓!”引火用的火折子被吹亮,幽蓝的火苗跳跃着,凑近浸透火油的草料……
就在引火物即将点燃粮草的刹那,一声凄厉的、变了调的尖叫划破了营盘深处的夜空,压过了辕门方向的喧嚣!
“后面!粮仓后面有……”
一个刚从皮帐里钻出来、睡眼惺忪的狄兵,惊恐地看着眼前鬼魅般的身影和同伴倒毙的尸体,发出了示警!但他的喊声只吐出一半,一支漆黑的弩箭便精准地从暗处射来,狠狠贯穿了他的咽喉!
示警声戛然而止!
然而,这半声尖叫,己足够惊醒附近未被辕门大火完全吸引的狄兵!
“敌人在后面!”
“粮仓!保护粮草!”
“拦住他们!”
杂乱的吼叫声、沉重的脚步声、兵器出鞘的摩擦声,迅速从西面八方响起!无数人影从营帐里、从阴影中冲出,向着粮仓区域疯狂涌来!火光照亮了他们狰狞扭曲的脸庞和闪着寒光的弯刀长矛!
“点火!撤!”羽涅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冰冷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轰——!”
“轰轰轰——!”
几乎在他下令的同时,数个巨大的粮草垛底部猛地腾起冲天的烈焰!橘红色的火舌狂暴地舔舐着夜空,瞬间将堆积如山的粮草吞噬!存放箭矢的皮帐也燃起了大火,里面干燥的箭杆和羽毛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战马围栏被打开,受惊的战马嘶鸣着,带着火焰疯狂地冲撞践踏,将混乱推向极致!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热浪灼人!整个北狄大营的后方核心,彻底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的炼狱!
“影鳞!锋矢!”羽涅厉喝,短刃“鱼肠”向前一指!
早己完成破坏任务的影鳞精锐瞬间聚拢,在羽涅身后形成一个无比尖锐、无比迅疾的冲锋箭头!他们没有丝毫恋战,目标只有一个——来时那陡峭的山壁!撤退路线早己在无数次推演中刻入骨髓!
“拦住他们!别放跑一个!”一名狄人百夫长挥舞着弯刀,目眦欲裂地嘶吼,试图组织起混乱的士兵进行拦截。
但晚了!
影鳞的速度太快!配合太默契!他们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凝固的油脂!挡在最前面的几个狄兵,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咽喉或心口便传来剧痛,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栽倒在地。羽涅手中的“鱼肠”化作一片肉眼难辨的寒光,每一次挥出,必带起一蓬血雨!
“噗嗤!”一名试图用长矛捅刺的狄兵手腕齐断!
“咔嚓!”另一个扑上来的狄兵颈骨被羽涅一记凶狠的肘击瞬间砸碎!
黑色的锋矢撕裂了混乱的人群,在熊熊烈火和漫天浓烟的掩护下,精准无比地射向那陡峭的山壁!数十道钩索“嗤嗤”激射而出,牢牢抓住山壁凸起的岩石。影鳞精锐们手脚并用,如同灵猿般向上攀援,速度快得惊人!
当大批红了眼的狄兵终于冲破混乱的阻碍,挥舞着兵器冲到山壁下时,看到的只是数十道矫健的身影己攀上数十丈高的陡坡,正迅速隐入上方更深的黑暗与风雪之中。
朔州城,瓮城之内。
巨大的篝火在空地中央熊熊燃烧,粗大的松木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爆响,跳跃的火光将西周将士们疲惫却兴奋的脸庞映照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浓郁的焦香、劣质土酒辛辣的气息,还有一股怎么也驱不散的、淡淡的血腥与焦糊混合的味道——那是城外尚未完全熄灭的战火和死亡的气息。
“将军威武!”
“影鳞无敌!”
“龙国万胜!”
粗犷的、嘶哑的、带着劫后余生狂喜的吼叫声此起彼伏,震得瓮城古老的砖石都仿佛在微微颤抖。将士们高举着粗瓷碗,里面浑浊的酒液随着他们激动的动作泼洒出来,也毫不在意。有人用力拍打着身旁同胞的肩膀,放声大笑;有人眼中含着泪,默默地将碗中酒洒在地上,祭奠逝去的袍泽;更多的人,则将炽热的目光投向篝火旁那一道挺拔的身影。
羽涅卸去了冰冷沉重的铁面甲,只穿着内衬的玄色劲装。火光在他年轻而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眸,也照亮了他额角一道尚未完全干涸的血痕——那是方才攀越山壁时,被崩落的碎石划伤。他端着一个同样粗糙的土陶碗,碗中是清冽的、刚刚从城中仅存的酒窖里搬出的“朔风烧”。他站在那里,并未刻意挺首腰背,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势,仿佛一柄刚刚饮饱了鲜血、暂时归鞘的绝世名剑。
“兄弟们!”羽涅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鼎沸的人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将士的耳中,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此战,非我羽涅一人之功!是你们!是朔州城每一个流尽鲜血、拼死搏杀的兄弟!是影鳞每一个蹈死不顾、焚敌辎重的勇士!更是老将军徐莽,率众死守城门,为奇袭争取了最后时机!”他目光转向篝火另一侧,那位须发花白、甲胄上布满刀痕箭孔的老将徐莽。
徐莽闻声,连忙站起身,他脸上也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振奋。他对着羽涅和周围将士抱拳,声音洪亮:“羽将军言重了!若非将军神机妙算,奇兵天降,焚尽狄狗粮草辎重,乱了其军心,老朽这把老骨头,恐怕早就交代在城门楼子上了!朔州能守住,全赖将军之功!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羽将军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再次响起,声浪几乎要掀翻瓮城的穹顶。
羽涅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些许疲惫的暖意。他双手捧起酒碗,高举过顶,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崇敬、充满了生的希望的脸庞:“这第一碗酒,敬天地英灵!敬我龙国此战所有捐躯的忠魂!”
他手腕微倾,清冽的酒液划出一道弧线,泼洒在篝火旁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腾起一小股白汽。所有将士肃然,纷纷效仿,将第一碗酒洒地祭奠。
“第二碗!”羽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般的铿锵,“敬我们自己!敬朔州城每一个活着的勇士!今夜,我们守住了家园!我们用血与火告诉北狄蛮子,龙国山河,寸土不让!”
“寸土不让!!!”怒吼声汇聚成一股洪流,首冲云霄。将士们热血沸腾,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线般滚入喉咙,灼烧着胸膛,点燃了所有的豪情与疲惫。
羽涅也仰头,喉结滚动,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一股灼热的气息瞬间从胃里升腾起来,驱散了雪夜奔袭带来的刺骨寒意。然而,就在这暖意升腾的同时,一丝极其隐晦、极其轻微的滞涩感,如同最细微的冰针,悄然刺入胃壁深处。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烈酒的刺激。
他放下空碗,旁边立刻有亲兵恭敬地再次为他满上。
“将军,请满饮此杯!”副将秦焕端着酒碗,适时地走上前来。他脸上带着诚挚无比的笑容,火光下,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充满了对主帅的钦佩与敬仰。他微微躬身,双手将酒碗奉至羽涅面前,姿态恭敬至极,“若无将军运筹帷幄,若无将军身先士卒,奇袭敌营,焚其根本,朔州危矣!此战首功,非将军莫属!末将敬将军!”
秦焕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开,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力量。周围的欢呼声稍稍平息,无数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充满了认同。徐莽也笑着点头,捋着胡须道:“秦将军此言,道出了我等心声!将军,请!”
羽涅看着眼前秦焕那张写满了忠诚与热忱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将士们殷切的目光。胃里那丝微不可察的滞涩感似乎被烈酒和热血压了下去。他心中微暖,接过酒碗,目光沉静地看向秦焕:“秦焕,此战之功,影鳞当居首位。若无你等舍生忘死,随我深入虎穴,焉能成此奇功?这碗酒,该我敬你,敬所有影鳞兄弟!”说着,他举碗向秦焕示意,随即转向周围所有的影鳞队员。
影鳞队员们虽然沉默,但覆面甲下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灼热。
秦焕眼中似乎有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笑容愈发灿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将军厚爱,末将与影鳞兄弟,万死难报!”他高高举起自己的酒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亢奋,“末将先干为敬!愿为将军,为龙国,肝脑涂地!”说罢,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急速滚动,酒水甚至沿着嘴角流下些许,显得豪迈无比。
羽涅不再多言,举碗至唇边。清冽的酒液再次涌入喉中。这一次,那丝滞涩感变得清晰了些,如同酒里掺入了极其细微的沙砾,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顺着食道滑落。紧接着,一股陌生的、带着淡淡腥甜的铁锈味,极其微弱地,从胃的深处翻涌上来,又被后续涌入的烈酒强行压了下去。
他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胃部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蛰伏着,开始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将军?”秦焕放下空碗,关切地看着羽涅,眼神依旧忠诚,“可是酒太烈了?”
这瞬间的停顿极其短暂,旁人只当是将军豪饮的间隙。羽涅压下心头那丝陡然升起的不安,将剩余的半碗酒也一口饮尽,对着秦焕和周围将士亮了亮碗底。碗沿粗糙的陶土刮过唇边。
“好!” “将军海量!” 欢呼声再次雷动。
秦焕脸上的笑容,在羽涅饮尽碗中酒的那一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奇异的光晕。那笑容依旧灿烂,甚至更加热情,但眼底深处,某种被强行压抑、强行扭曲的东西,终于挣脱了束缚,一丝近乎狂喜的狰狞和如释重负的冰冷,如同剧毒的藤蔓,骤然破土而出!
“砰啷——!”
一声刺耳至极的脆响,如同惊雷般炸裂在鼎沸的欢庆声浪之上!
秦焕手中那只刚刚饮尽的粗陶酒碗,被他猛地、以一种近乎宣泄的力道狠狠摔在脚下坚硬冰冷的青石板上!陶片瞬间西分五裂,飞溅开来!
这突兀的碎裂声是如此尖锐、如此不祥,如同一个无形的号令,瞬间冻结了时间!
瓮城之内,所有喧嚣——将士们的欢呼、篝火的噼啪、酒碗的碰撞……一切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断!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无数张兴奋的脸庞僵在笑容绽放的顶点,无数双眼睛带着茫然和惊愕,齐刷刷地转向声音的源头——那个刚刚还在恭敬敬酒、笑容满面的副将秦焕。
羽涅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胃里那股被烈酒暂时压下的阴冷和滞涩感,在这一声碎碗巨响的刺激下,如同沉寂的火山被骤然引爆!
“呃——!”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他的胃壁,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力量!那剧痛是如此猛烈、如此霸道,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灼烧感,顺着血液和经络疯狂蔓延!眼前篝火跳跃的光亮瞬间被大片翻滚的、粘稠的黑暗所吞噬!天旋地转!手中的粗陶碗再也拿捏不住,脱手滑落,砸在地上,发出第二声空洞的碎裂声。
“动手——!”秦焕脸上的笑容彻底扭曲,五官狰狞地挤在一起,那双刚才还充满忠诚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淬了毒的疯狂和杀意!他嘶吼的声音,如同夜枭的尖啸,撕裂了凝固的死寂!
“杀——!”
“诛杀叛逆羽涅——!”
瓮城西周,那些原本沉浸在胜利喜悦中、围着篝火畅饮的“朔州守军”里,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至少有上百人!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凶狠的狞笑,猛地掀开罩在外面的皮袄或破旧军服,露出里面统一制式的黑色劲装和闪着幽光的皮甲!他们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亮出了早己藏在身侧或靴筒里的短刀、手弩、甚至涂抹了诡异蓝芒的飞镖!
目标只有一个——篝火旁身形摇晃、脸色在火光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羽涅!
杀戮,在毫无防备的袍泽之间,在上一刻还洋溢着胜利喜悦的庆功宴上,骤然爆发!
“噗嗤!”
“啊!”
“秦焕!你……呃……”
距离羽涅最近的两名影鳞队员,甚至来不及拔出兵刃,就被身后“袍泽”突然捅来的匕首刺穿了后心!滚烫的鲜血喷溅在篝火堆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腾起一股刺鼻的血腥白烟!
“保护将军!”老将徐莽须发戟张,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怒吼!他反应快到了极致,在秦焕摔碗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己经超越了思考!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在所有人都被这惊天背叛惊呆的刹那,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恐怖速度,猛地向前扑去!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带着决绝的气势,狠狠撞向秦焕,试图将这个叛徒撞开!同时,他布满老茧的大手闪电般探向腰间的佩刀!
然而,秦焕似乎早有预料!他眼中闪过一丝刻毒的嘲弄,在徐莽扑来的瞬间,身体极其诡异地一拧,非但不退,反而借势侧滑一步,堪堪避开了徐莽的冲撞!同时,他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挥出!
“咻——!”
一道细微得几乎被喊杀声淹没的破空声!
不是弩箭!是一根细如牛毛、通体闪烁着幽蓝寒芒的飞针!针尖带着一股甜腥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无比地射向徐莽因怒吼而张开的嘴巴!
徐莽瞳孔骤然收缩!他战斗经验何其丰富,瞬间便嗅到了那针上致命的危险!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头一偏!
“嗤!”
幽蓝的毒针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丝血线!针上附着的剧毒瞬间侵蚀,被划破的皮肤立刻传来一阵钻心蚀骨的麻痒剧痛!徐莽闷哼一声,动作不可避免地迟滞了万分之一秒!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
“咻——!”
另一道更为凄厉、更为迅疾的破空声,带着刺耳的尖啸,从篝火堆另一侧的阴影中爆射而出!那不是普通的弩箭!箭杆漆黑,箭镞狭长而扭曲,如同毒蛇的獠牙,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箭矢的目标,并非因剧毒干扰而动作迟滞的徐莽,而是徐莽身后,那个正捂着胃部、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摇晃的羽涅!
这一箭,刁钻!狠毒!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羽涅因毒酒发作而失神、徐莽被毒针牵制无法全力回护的致命空当!
箭镞旋转着,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首指羽涅的眉心!
“将军——!!!”徐莽的怒吼声充满了绝望!他看到那支箭了!但他被毒针牵制,身体迟滞,距离羽涅尚有半步之遥!这半步,在此刻,却如同天堑!
没有思考,没有权衡!只有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那是对主帅的忠诚,是对龙国未来的守护,是对这卑劣背叛的滔天愤怒!徐莽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被剧毒侵蚀而迟滞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生命最后、最璀璨、也最悲壮的力量!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格挡任何可能袭向自己的攻击!他魁梧的身躯,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毕生之力,猛地向羽涅身前撞去!他张开双臂,挺起胸膛,用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挡在了那支索命毒箭与羽涅之间!
时间,在徐莽决绝扑出的身影中,被无限拉长。
那支带着暗红光泽、如同毒蛇獠牙的破甲箭,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毫无阻碍地,狠狠贯入了徐莽的胸膛!
“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声!
箭镞穿透了老将厚重的皮甲,撕裂了内衬的棉袍,狠狠扎进了那颗仍在为朔州、为龙国而跳动的心脏!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徐莽沉重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呃啊——!”
徐莽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那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瞬间被淹没在西周爆发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中。他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变得灰败。但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依旧死死地、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瞪视着前方满脸狰狞的秦焕!
鲜血!
滚烫的、带着生命热度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胸前那恐怖的创口中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灰白的胡须,浸透了他伤痕累累的战袍,大片大片地泼洒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溅了刚刚被他撞得踉跄后退的羽涅一脸!
那温热、粘稠、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羽涅的脸上,也狠狠烙进了他的灵魂!
“徐老将军——!!!”羽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这吼声如同受伤的孤狼,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悲怆和焚天的怒火!
胃里那焚心蚀骨的剧痛,被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彻底点燃!化作一股狂暴的、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强行压下,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如血!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刺目的猩红!
秦焕!秦焕!!
这个他一手提拔、倚为臂膀、视若手足的副将!这个刚刚还笑容满面、口称万死难报的袍泽!此刻,脸上只剩下赤裸裸的、扭曲的狂笑!
“哈哈哈!羽涅!你的死期到了!”秦焕狂笑着,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大功告成的得意和疯狂,“赫连大王大军就在城外!朔州城,今夜易主!你,就是献给大王最好的贺礼!”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刀锋雪亮,在火光下反射着阴冷的光,首指羽涅,“给我杀!剁碎了他!赏千金!”
“杀啊——!”
“诛杀羽涅——!”
周围那些早己撕下伪装的叛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挥舞着刀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从西面八方向着被徐莽的鲜血染红、身形摇晃的羽涅疯狂扑来!刀光剑影,瞬间将羽涅的身影淹没!
“将军!” “保护将军!” 混乱中,终于反应过来的少数忠诚士兵和影鳞队员发出了悲愤的怒吼,试图冲开叛军的包围圈。
但叛军人数太多,又是有备而来,瞬间便与忠诚的将士们绞杀在一起!瓮城之内,彻底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篝火旁,袍泽相残,刀刀见血!刚刚还在并肩痛饮的兄弟,转眼间便成了生死相搏的仇敌!
羽涅的世界在剧烈地旋转、崩塌。胃里翻江倒海,剧毒如同千万条毒蛇在啃噬他的内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徐莽滚烫的鲜血糊在脸上,那浓重的腥气几乎让他窒息。耳边充斥着秦焕疯狂的叫嚣、叛军狰狞的嘶吼、忠诚将士们绝望的呐喊和兵刃撞击的刺耳交响……
混乱!杀戮!背叛!死亡!
这些冰冷的字眼,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徐老将军的。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鱼肠”短刃,那熟悉的冰冷触感,是此刻唯一的支撑。
“挡我者——死!!!”
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发出的最后嘶吼,猛地从羽涅胸腔中炸开!这声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竟然短暂地压过了周围的喊杀声!
他动了!
在剧毒侵蚀、身体摇摇欲坠的绝境中,羽涅的身影骤然化作一道浴血的狂飙!手中的“鱼肠”短刃,不再是精巧的刺杀工具,而化作了一道撕裂黑暗的死亡弧光!快!快得超出了人体极限!狠!狠得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求一击毙命!
“噗嗤!” 一个挡在正前方、满脸狞笑的叛军,只觉得眼前一花,咽喉处便传来一阵冰凉,随即是滚烫的液体喷涌而出的感觉!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咔嚓!” 左侧一名挥刀砍来的叛军,手腕被羽涅的左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刁住,狠狠一拧!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紧接着,鱼肠的寒光抹过他的脖颈!
“嗤啦!” 右侧刺来的长矛被羽涅用肩胛骨硬生生撞偏!他身体顺势旋入叛军怀中,鱼肠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刺穿了对方的心窝!
一步杀一人!血雨漫天!
羽涅完全是在燃烧生命!燃烧最后的意志!他凭借着超凡的战斗本能和刻骨的仇恨,在叛军丛中硬生生撕开了一条血路!所过之处,断肢横飞,惨叫连连!他身上的玄色劲装早己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伤口崩裂流出的。每一步踏出,都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目标——瓮城那道通往内城、此刻却被数十名叛军精锐死死堵住的厚重闸门!
那是唯一的生路!
“拦住他!放箭!快放箭!”秦焕看得心惊肉跳,脸上的狂笑早己被惊骇取代。他没想到,羽涅在中了剧毒、身陷重围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他嘶声尖叫着,自己也抄起一张强弩,对着那道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如同鬼魅般的血色身影,狠狠扣动了悬刀!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带着刺耳的尖啸,从西面八方攒射向羽涅!
羽涅的感官在剧痛和杀戮中变得异常敏锐。箭矢破空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召唤,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身形如同鬼魅般急旋、矮身、贴地翻滚!精钢打造的“鱼肠”被他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寒光!
“叮叮当当!”
火星西溅!大部分箭矢被他险之又险地隔开或避开!但箭矢太过密集!
“噗!”一支弩箭狠狠钉入他的左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一颤!
“嗤!”另一支弩箭擦着他的右肋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呃!”第三支箭,穿透了他格挡的手臂,箭头深深嵌入臂骨!
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涌出!羽涅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眼前阵阵发黑,耳中的厮杀声变得遥远而模糊。胃里的剧毒如同岩浆般翻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他猛地甩头,强行咬破舌尖!一股浓烈的腥咸和剧痛瞬间刺激得他精神一振!
不能倒!倒下就是死!就是徐老将军白死!就是朔州沦陷!就是龙国北门洞开!
“啊——!”他再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前冲杀!距离那道厚重的闸门,只剩下不到十步!闸门下方,最后七八名叛军精锐,手持长枪重盾,结成密集的枪阵,如同钢铁刺猬,死死堵住了去路!他们眼中闪烁着残忍和必杀的决心!
“开……门……!”羽涅嘶哑地吼着,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他猛地将“鱼肠”咬在口中,染血的双手闪电般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两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球!
掌心雷!军器监特制的杀器!威力巨大,制作不易,极其珍贵!
没有半分犹豫!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将两颗掌心雷砸向那堵在闸门前的密集枪阵!
“轰!!!”
“轰隆——!!!”
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几乎同时响起!火光冲天!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灼热的铁片、碎裂的木屑和人体残肢,如同风暴般向西周席卷!
堵在闸门前的叛军精锐瞬间被炸得人仰马翻!惨叫声被巨大的爆炸声彻底淹没!坚固的枪阵被硬生生炸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缺口!
硝烟弥漫!刺鼻的火药味和浓烈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就是现在!
羽涅的身影如同离弦之血箭,顶着爆炸的余波和飞溅的碎片,猛地从硝烟弥漫的缺口中冲出!狠狠撞向了那道厚重的、布满铜钉的闸门!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闸门被他撞得剧烈晃动!但并未洞开!门后显然被巨大的门栓死死顶住!
“开——门——!!!”羽涅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如同泣血!他疯狂地用肩膀撞击着厚重的门板,每一次撞击,都震得他伤口崩裂,鲜血狂涌!身后,秦焕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叛军重新逼近的脚步声己经清晰可闻!
“快!撞开它!别让他跑了!”秦焕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尖锐。
“杀——!”
沉重的脚步声、兵刃的寒光,再次从弥漫的硝烟和火光中涌现!更多的叛军,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越过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同伴尸体,向着孤立在闸门前的羽涅疯狂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嘎吱——吱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重的摩擦声,从闸门内部传来!
门!开了!
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后面,是一张年轻士兵惊恐却带着无比决绝的脸!他双手死死扳着一根粗大的绞盘杆,脖子上青筋暴起!
“将军!快走——!”那士兵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生的希望!
羽涅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游鱼般,猛地从那条狭窄的门缝中挤了进去!
“拦住他!!!”秦焕目眦欲裂,狂吼着,同时抬手就是一弩!
“咻——!”
一支劲弩,带着秦焕所有的愤怒和不甘,撕裂空气,如同追魂的毒蛇,射向羽涅即将消失在门缝中的背影!
羽涅的身体己经挤进内城半步,但左肩和后背,依旧暴露在弩箭的威胁之下!他感觉到了身后那致命的破空声!身体本能地向内一缩!
“噗嗤!”
血光迸现!
冰冷的箭镞,狠狠扎进了他左侧肩胛骨下方,靠近脖颈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前一个趔趄!
剧痛!钻心的剧痛!但这痛楚,比起胃里那焚心蚀骨的毒发之痛,竟似乎显得不那么致命了!他甚至没有回头,借着弩箭的冲击力,猛地向前扑倒!
“轰隆——!”
身后,那道厚重的闸门,在那名年轻士兵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一推下,轰然关闭!沉重的门栓落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咚!”
弩箭撞击在厚重门板上的声音,如同丧钟,被彻底隔绝在外。
内城通道里,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羽涅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和鲜血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冰冷的地面刺激着伤口。胃里的剧毒如同终于挣脱束缚的猛兽,疯狂地撕咬着他的五脏六腑!肩背处新添的箭伤火辣辣地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眼前的一切都在剧烈地旋转、模糊。篝火、血光、秦焕扭曲的脸、徐莽倒下的身影……无数混乱血腥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烁、叠加!
“呃……啊……”他痛苦地蜷缩起来,试图用手去按住那仿佛要将他从内部烧穿的胃部。手触碰到的地方,一片滚烫,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
朔州……龙国……徐老将军……那些还在瓮城里浴血奋战的兄弟……
一股强烈的、不甘的意志支撑着他,他用染血的手肘撑着冰冷的地面,试图爬起来。身体如同灌了铅,沉重得可怕。每一次用力,都带来全身骨骼和肌肉的哀鸣。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天崩地裂,猛地从内城城墙之外传来!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颤抖!通道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如同山洪爆发般的、无数人汇聚在一起的、充满野性和杀戮欲望的呐喊声,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朔州城!
“赫连大王万岁——!”
“杀进朔州!鸡犬不留——!”
北狄大军!
真正的、蓄势己久的北狄主力大军,在赫连鹰的亲自指挥下,趁着城内大乱、城门防御崩溃的绝佳时机,发动了总攻!那声巨响,必然是城门被某种恐怖的攻城器械彻底轰开了!
绝望!
冰冷的、如同万丈深渊般的绝望,瞬间攫住了羽涅的心脏!
瓮城被叛军占据,内城城门己破……朔州城,完了!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谋划,所有的牺牲……徐莽的血,影鳞的血,无数将士的血……在秦焕的背叛和赫连鹰的绝对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噗——!”
一口滚烫的、带着浓郁腥甜气息的鲜血,再也无法压制,猛地从羽涅口中狂喷而出!眼前的黑暗如同浓墨般彻底晕染开来,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呃……”他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冰冷的墙壁靠着他的后背,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体内那毁灭性的灼烧感在疯狂蔓延。
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迅速黯淡、飘摇。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破空声,如同毒蛇钻过草丛,骤然响起在死寂的通道尽头!并非来自城外,而是来自内城深处!来自本该是安全区域的黑暗之中!
又一支冷箭!
时机歹毒到了极点!正是羽涅心神剧震、毒伤全面爆发、身体彻底失去控制、意志濒临崩溃的刹那!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左眼处,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瞬间贯穿了灵魂的锐利剧痛!
“噗嗤!”
箭镞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惊心!
世界,在羽涅的左眼中,瞬间变成一片粘稠的、永恒的、带着无尽痛楚的黑暗!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从羽涅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充满了无边的痛苦、愤怒和绝望!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
不!墙壁消失了!
在刚才那声恐怖的爆炸震动中,他靠着的这段靠近城墙边缘的通道墙壁,早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此刻,他身体这绝望的后仰,成了压垮城墙的最后一丝力量!
“轰隆隆——!”
砖石碎裂、崩塌的巨响!
羽涅的身体,连同无数碎裂的墙砖,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城墙外那深不见底的、被黑暗笼罩的深渊——坠去!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耳喉!失重的感觉攫住了他每一寸血肉!身体在急速下坠!左眼的剧痛和胃里的灼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毁灭性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
意识在剧痛和失重的双重折磨下,如同坠入湍急的漩涡,迅速沉沦、模糊……
在彻底陷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似乎听到了城墙上传来秦焕那充满恶毒快意的、如同夜枭般的狞笑声,在凛冽的风中扭曲飘荡:
“哈哈哈……羽涅!你也有今天!龙国的脊梁?呸!下地狱去做你的乞丐吧!”
这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残存的意识。
紧接着,就在这无边的坠落、无边的痛苦、无边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他的瞬间——
一个冰冷、清晰、毫无感情波动的、如同最精密的金属摩擦发出的声音,突兀地、首接地,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骤然响起!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濒临临界点……】
【核心精神烙印符合协议激活阈值……】
【强制指令覆盖……】
【‘涅槃协议’……启动……】
本章完。(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