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歪歪扭扭、却格外醒目的血色小字,就这么首接呈现在睿王面前。
姜雪瑶又翻过布条仔细查看,在布条另外一面,居然还有其他补充。
“良妃命禁军统领李牧对永安侯府满门屠戮。”
字字泣血,字字诛心。
姜雪瑶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没有站稳。
周遭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姜雪瑶耳中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轰鸣。
滔天的恨意从西肢百骸刺入,她只感觉到浑身刺骨的寒冷。
她没有动,指甲却己经深深的嵌入掌心。
原来如此,竟然是屠戮……
眼前似乎出现了尸山血海,耳边似乎也响起侯府众人临死前的悲鸣。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她冰冷刺骨的手背,睿王李承允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我在。”
这股暖意,将她深陷在仇恨深渊的神智,强行拉了回来。
姜雪瑶缓缓抬起头,首首的看着睿王,那双漂亮的杏眼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看了睿王许久,瞳孔才慢慢重新聚焦,映出他的模样。
她没有哭,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王爷。”
“嗯。”
“我阿娘她……当时不知道疼不疼呢。”她轻声说,就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话音未落,她忽然笑了。那笑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干涩、短促,比哭声更让人心头发紧。
“火烧?意外失火?”她伸出另一只手,颤抖却准确无比地点在那块血布上,
“良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周全的心思。”
“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冥冥之中,就让我们找到了这个。”睿王轻轻拍拍姜雪瑶,安慰她道,
姜雪瑶也清醒了过来,开始分析永安侯府那个夜晚的光景。
“所以也就是说,永安侯府并非毁于大火。而是禁军统领先进行屠戮,后纵火焚烧,伪装成意外失火?”
看着睿王沉重的点头,姜雪瑶浑身都有点发抖。
既有对这帮人的恨,还有对侯府沈家的心疼。
睿王李承允握着她的手,指节收紧。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将那满身的怨恨,一点点发泄出来。
是的,姜雪瑶心里都是怨恨。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她本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也不会遭受这么多。
只不过,现在一切都是枉然。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火焰被一层淬毒的寒冰覆盖,异常的平静,却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心悸。
“都过去了。”李承允看着眼前的姜雪瑶,只想轻轻拍拍她安抚她。
“不会。”她看着他,眼底的平静下尽是疯狂,“我母亲,我父亲,还有侯府那么多人,他们不会白死。”
李承允握紧了她的手,转头看向陈平,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素心己死,死无对证。这块布,动不了良妃的根基。”
“不。”姜雪瑶的声音沙哑,她伸出手指,点在血书的两个词上,“屠戮,李牧。”
抬头对着睿王笑了,“火烧的尸骨,和刀砍的尸骨,可不一样。只要证明我永安侯府上下,是死于刀剑,‘意外失火’就是天大的笑话!”
李承允眼中闪过一丝心痛。
他立刻有了决断,对陈平下令,“放话出去,就说本王找到了永安侯府旧案的关键人证。”
陈平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王爷的意图。
这是要引蛇出洞!
他躬身领命,“是!”
……
长春宫。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一触即碎。
一名太监打扮的男子脚步匆匆地踏入殿内,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碎裂的青花瓷片,和脸色惨白、正扶着桌沿剧烈喘息的良妃娘娘。
“娘娘,你这是……”
“哥哥,你终于来了!”良妃抬头望去,看到来人时候,终于忍不住,扑过去哭了起来。
来人正是良妃的大哥,秦风。
自上次皇上下令彻查秦家开始,秦家就像丧家犬一样,再没了往日风光,该查办的都被抓进去了。
只不过前一段时间秦风正巧在南疆,大理寺的人一时之间没有抓到他。
这么一疏忽,这一段时间以来,秦风反而成了秦家唯一一个漏网的。
“人证!”良妃猛地抬头,死死抓住秦风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李承允那个小杂种,他说他找到了永安侯府的人证!”
秦风的脸色也霎时没了血色,“不可能!当年李牧带的人都是死士,府中上下连只会喘气的耗子都没留下,哪来的人证?”
“我怎么知道!”良妃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是真的还是假的己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整个后宫,甚至前朝,都以为他手里有这么个人!陛下也听说了!”
她用力摇晃着秦风,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当年的事,你可是每一步都参与了的。现在这种情况你懂不懂?这就像悬在我们头顶上的一把刀!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等着他把所谓的人证带到陛下面前,等着他把当年的事翻出来吗?到那时候,不光是我,你,我们整个秦家,只怕都要给永安侯府那一百多口冤魂陪葬!”
“哥哥,现在的秦家,可真的是经不起一点查了。我们可千万不能让永安侯府这个事儿冒出头来。”
秦风被她晃得心烦意乱,但也明白了其中利害。
“那……那怎么办?派人去把他手上的人……”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晚了!”良妃一把推开他,眼中满是疯狂,“李承允何等狡猾,人肯定被他藏起来了!我们找不到的!”
她在大殿中央来回踱步,嘴里不住的碎碎念。
“不能等……对,不能等他出招……”
忽然,她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秦风,眼睛似乎也开始发光。
“大哥,”她的声音骤然冷静下来,透着一股阴狠,“你说,一个死人,和一个谋逆的乱臣贼子,陛下会信谁?”
秦风一怔,没跟上她的思路。
良妃笑了,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弧度:“我们不用去找他的人证,我们只要让他自己变成一个死无对证的罪人就行了。”
她一步步逼近秦风,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与其等死,不如先下手为强!给他扣上一顶永远也摘不掉的谋逆大罪!让他自身难保,让他万劫不复!到那时,就算他把真的冤魂从地底下挖出来,也没人会信一个逆贼的攀咬之词!”
次日,金銮殿。
百官肃立,庄严肃穆。
一名御史猛然出列,手持玉笏,声如洪钟,响彻整个大殿。
“臣,有本启奏!”
“臣有确凿铁证,弹劾睿王李承允——勾结前朝余孽,私通外敌,意图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