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艺坊后院·夜**
烛火跳了一下,映得魏忠贤那张老脸阴晴不定。他枯瘦的手指抚过堆在角落的几根黝黑木料,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沉实,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借着昏黄的光,能清晰看到木料断面细密如牛毛的金星,在烛火下幽幽闪烁。
“金星紫檀…” 魏忠贤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颤抖。这玩意儿,当年在杨涟那硬骨头的书房里见过一套桌椅,油光水滑,是真正的寸檀寸金!抄家时,他眼皮都没眨就让人首接抬进了自己私库最深处,用三层油布裹着,打算将来给自己打副上好的寿材,躺进去都格外有排面。
“怎么样?九千岁,” 阮金金凑过来,眼睛亮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压低了声音,“物归原主…嗯,是物归‘原主该赎罪的苦主’,对吧?杨大人虽不在了,他那些被您…咳,被风浪波及的门生故旧、远房子侄,不少还在苦水里扑腾呢!” 她特意加重了“赎罪”两个字,小手指还朝天上虚虚指了指,暗示着那位云端上盯着进度的玉帝老爷。
魏忠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缩回手,脸上那点贪恋瞬间被肉疼取代:“小丫头片子!你知道这一根值多少银子?!够买下半个贫民窟了!给那些泥腿子打家具?暴殄天物!老子…本督主的心都在滴血!” 他捂着胸口,仿佛真受了内伤。
“哎哟喂,我的督主大人!” 阮金金一拍大腿,小财神的气势瞬间上身,“您这格局得打开啊!光想着赔钱,那是坐吃山空!咱们得让钱生钱,用这紫檀,生出一座金山来赎您的罪!”
她麻溜地拖过旁边一张瘸腿板凳,也不嫌脏,一屁股坐下,掰着手指头给魏忠贤算账:“您看啊,第一,这木头来路…嘿嘿,它不能见光,对吧?咱自己用,神不知鬼不觉!第二,它金贵!用它打出来的东西,那能叫家具吗?那叫传世珍宝!第三,谁买得起?谁又配用?” 她眼睛贼亮,“当然是宫里那位,还有京城里那些钱多得没处烧的勋贵、富商啊!您想想,打着‘魏氏木艺坊·赎罪匠心’的旗号,用料是‘九千岁’(她故意拉长音调)亲自督造、饱含忏悔之意的稀世紫檀,故事讲得凄美动人,这玩意儿,它得翻多少倍?!”
魏忠贤浑浊的老眼渐渐眯了起来。前半生都在琢磨怎么刮地皮、怎么揣摩上意的脑子,此刻被阮金金点出的“暴利”烧得飞快转动。赎罪是玉帝老儿的旨意,可这赎罪的钱…似乎还能再捞一笔?这念头像毒藤,缠得他心尖又痒又麻。“可…手艺?”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后院工棚。那里头,前御史的儿子正在笨拙地跟刨子较劲,刨花卷得像狗啃的;前太仆寺少卿的孙子对着凿子愁眉苦脸,半天凿不出一个像样的卯眼。指望这群“苦主”用紫檀打出能卖高价的精品?魏忠贤觉得还不如指望公鸡下蛋。
“啧!” 阮金金一脸“您怎么这么不开窍”的表情,“他们现在手艺是不行,可名头响啊!苦主亲手制作,饱含血泪!多好的噱头!再说了,” 她狡黠一笑,压低声音,凑到魏忠贤耳边,“不是还有您这位‘深藏不露’的木艺大家坐镇‘指点’吗?关键地方,您‘稍稍’动动手,这‘师生合力’的旷世佳作不就出来了?谁敢说不是苦主做的?谁敢质疑您‘赎罪’的诚意?”
魏忠贤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阮金金这丫头,简首把他肚子里的蛔虫都摸透了!既全了“苦主劳作”的面子,又保住了“精品高价”的里子,还能顺道…嗯,稍微弥补一下自己那快被掏空的私库。这买卖,好像…真能做?
他重重一拍那冰冷的紫檀木料,震得烛火又是一晃:“干了!不过丫头,丑话说前头,打坏了料子,从你那份‘赎罪基金’里扣!”
“成交!” 阮金金眉开眼笑,伸出小拇指。魏忠贤嫌弃地看了一眼,还是别扭地勾了上去。一老一少,在烛光摇曳的后院,对着赃物…不,是“赎罪原料”,达成了充满铜臭味和算计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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