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长庚在江南大刀阔斧地进行着他自己的“改革”、建立着他自己的“秩序”之时,一支羽箭从遥远的天机山破空而来。
它穿过了千山万水,越过了无数的关隘与哨卡,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江南经略府那戒备森严的长史书房的窗棂之上。
箭尾没有致命的羽翎,只有一个用防水的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竹管。
顾长庚看着那支还在微微颤动的羽箭和他那熟悉的、只有天机阁最高级别的“云传箭”才有的特殊鹰羽,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了然。
他知道他真正的对手终于要亲自下场了。
他取下竹管,缓缓地展开了里面那张由上等的“金丝雪浪纸”所制成的信笺。
信是他的师尊天机阁主亲笔所书。
那笔迹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充满了一种俯瞰众生的宗师气度。
而信中的内容更是出乎了顾长庚的所有预料。
信中没有一句哪怕是半个字的责备与质问。
反而通篇都充满了,一位慈爱的长者对自己那误入歧途、却终有所成的“爱徒”所能表达出的最深切的“赞许”与“欣慰”。
师尊在信中说他己经听闻了顾长庚在江南的所有“事迹”。
他称赞顾长庚“不破不立,终于是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道’”。
他说他为顾长庚能有今日之成就而感到由衷的骄傲。
他甚至还主动承认了天机阁近些年来的“过失”。
他说天机阁在他多年的“清修”之下内部早己腐化不堪。
尤其是谢流云此子虽然天赋尚可,但心胸狭隘难当大任。其在松鹤楼上那丢人现眼的表现更是让他这个做师父的颜面尽失,痛心疾首。
他希望顾长庚能不计前嫌,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回到天机山。
与他这个日渐老迈的师父一同“整顿门风,重开天地”,将天机阁带向一个全新的辉煌。
这封信写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若是一个不了解内情的人看到,怕是真的会被信中那舐犊情深的“师徒之情”给感动得涕泪横流。
但顾长庚看着这每一个字都仿佛淬满了剧毒的信,只觉得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一封招揽的信。
这是一封充满了威胁与警告的最后通牒。
师尊是在用这种最“温和”的方式告诉他——
你,在江南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你,可以闹。
但不要闹得太过火。
否则……
果然,在信的最后,师尊用一种看似极为“不经意”的语气,提到了一个足以让顾长庚瞬间瞳孔骤缩的名字。
那是他早己死去了的、父母的名字。
师尊说他最近在整理旧物之时无意中翻到了一些关于当年顾长庚父母“意外”身亡一案的一些旧的卷宗。
他发现那场“意外”似乎另有隐情。
其背后好像还牵扯到了某个早己失传的、关于“上古秘藏”的惊天秘密。
他在信中惋惜地叹道,只可惜他年事己高,精力不济,己无力再去深究这桩陈年的旧案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更是一个无法被拒绝的致命的诱饵!
顾长庚知道他那位深不可测的师尊己经找到了他心中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那便是他内心深处那份关于父母之死的执念。
顾长庚紧紧地捏着那封轻飘飘的信纸。
他用的力气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指节都己发白,微微地颤抖着。
他知道他与他那位亲爱的“师尊”之间,一场无法避免的、赌上所有一切的终极对决,己经提前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