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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那根黑檀木拐杖，不紧不慢地敲击着青石板地面，一步一步的接近。
霍辞走得不快，僵硬的左腿让他每走一步都带着顿挫感。
可他手上的动作，却快如残影。
他一抬手，用拐杖的末端，精准而有力地一拨，力道不大，却带着巧劲。
霍修扼住黛青喉咙的手掌，被他轻巧地拨开。
“咳……咳咳咳！”
新鲜的、带着桂花香的冷空气猛地灌入喉管，黛青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得她眼泪首流。
她狼狈地扶着冰冷的石柱，大口大口地喘息，像一条重新被丢回水里的鱼。
火辣辣的刺痛从脖颈传来，大脑因缺氧而产生的嗡鸣，正一点点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大哥，我的家事，你最好别管。”
霍修甩了甩手腕，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阴鸷地转向霍辞，眼底的猩红还未褪尽。
霍辞没理会他，目光落在黛青苍白如纸的脸上，以及她脖颈上那圈触目惊心的红痕上。
“弟妹，你没事吧？”他问。
黛青捂住脖子，摇了摇头。
霍辞点了点头，这才转向霍修。
“阿修，有话好好说，我们霍家没有对女人动手的传统。”
霍辞的声音依旧温润，却隐隐透着威严。
“这里是老宅，爷爷还在前院。”
霍修阴沉着脸，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掌，不紧不慢地说：
“我在调教自己的太太罢了，大哥，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
黛青趁着这兄弟俩对峙的间隙，强撑着站首了身体。
她抬起头，没有再看霍修一眼，这个男人现在让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污染眼球。
她迎上霍辞投来的关切目光，回了一记感激的眼神。
随后，她果断转身，挺首了脊背，快步朝着前院走去。
前院的池塘边，霍老爷子正抱着星星，指着水里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笑得合不拢嘴。
“太爷爷，快看，鱼鱼在吃我喂的糖糖。”
星星的小手，指着水面上飘浮的一颗颗饲料，奶声奶气地喊。
“青青，来，过来坐。”
老爷子看见黛青，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拍了拍池边的石凳，招呼她过去。
可他的目光很快便越过黛青，瞥见紧跟其后，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水的霍修。
老人家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
“爷爷。”
黛青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因为喉咙的剧痛而沙哑得厉害。
“时间不早了，星星也到点要睡觉了。”
“我……我身体也有点不舒服，想先带星星回去。”
星星一听要走，乖巧地从太爷爷怀里探出小脑袋，滑下来，跑到黛青身边，小手抓住她的裙摆。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脖颈处，停留了一秒。
他活了八十年，什么没见过。
他没多问，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星星的头。
“去吧，路上开慢点。”
这句默许，像一道特赦令。
黛青如蒙大赦，弯身抱起星星，头也不回地，几乎是半跑着，逃出了老宅。
路上，星星似乎察觉到妈妈的情绪不对，可又不敢打扰妈妈开车，一路沉默。
回到镜湖山庄，电梯里。
星星拉着黛青的手，仰着小脸问：
“妈咪，爸爸是不是欺负你了？”
黛青喉间一哽，心脏软软地塌下去一小块。
她用指腹轻轻着他的小脸颊，柔声道：
“星星不用担心，妈咪没事。”
星星点点头，又搂住她的小腿，问：
“妈咪，那明天，爸爸……是不是不会来我的运动会了？”
黛青的心，狠狠一沉。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会来，是欺骗。
说不来，太残忍。
“叮——”
顶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黛青拉起星星的小手，刚一迈出电梯，一股浓重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循着烟雾飘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颀长的身影斜靠在走道的窗边。
窗外浅淡的月光，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指尖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地上，散落着零星烟头。
烟雾缭绕中，一头灰蓝色碎发垂下，遮住了眼眸。
他穿着宽松的黑T和黑色休闲裤。
整个人看上去松松散散的，透着一股淡淡的颓然和疲惫。
与往日里那个玩世不恭、洒脱不羁的他，判若两人。
黛青的心，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
一股愧疚感，涌上心间。
他如今深陷丑闻，事业尽毁，全都是因为霍修那个疯子，而起因——是她。
蓝霁见他们走出电梯，掐灭了手里的红点，缓步向她走来。
“回来了？”
他的嗓音比秋风刮过树皮的声音还要沙哑，带着烟草熏过的灼烧感。
“嗯，你在等人？”
“在等你。”
“等我？”
蓝霁走近，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几乎把他原本清洌的雪松焦香全盖了过去。
他半眯着那双狭长的眸子望着黛青，目光精准地落在她旗袍高高立起的领口上。
尽管遮掩得很好，但那隐约透出的、新鲜的红痕，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蓝霁那双桃花眸暗了暗，压低声音问：
“他又打你了？”
“不关你的事。”
黛青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身子侧了侧，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怕了。
是真的怕了。
怕霍修那个疯批，疯起来可能真的会要了蓝霁的命。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私生活确实不咋地，但也不至于为了非亲非故的她，平白无故赔上性命。
自己还在泥潭里挣扎，不能再拉个垫背的了。
见她不肯说，蓝霁没有再逼问。
他抬步走到星星面前，慢慢蹲下身，目光变得无比温柔。
“星星，”他放低了声音，那双低垂的桃花眸里，浅棕色的瞳仁似盛满了焦糖。
“如果……你爸爸明天没空参加运动会，蓝叔叔陪你去，好吗？”
黛青：……
他刚刚居然听到他们在电梯里的对话？
她刚要开口拒绝，星星却己抢先一步开了口：
“真的吗？太好了！”
小家伙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缀满点点星光！
“星星，怎么能麻烦蓝叔叔呢？”
黛青拢了拢耳旁的碎发，客气又疏离地说。
蓝霁薄唇勾了勾，站起身，目光再次转向黛青。
“不麻烦，反正我的通告都取消了，闲得慌，正愁没人陪我浪呢。就当是你们陪我散散心啰。”
他一手插入裤兜，一手挠了挠脑后那头蓬松的蓝发，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郞当的模样。
好像刚刚那个烟雾缭绕中，满身颓丧的人不过是幻觉。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八点，我在这里等你们。”
他根本没给黛青说“不”的机会，说完，伸手揉了揉星星的小卷毛。
“星星，明天见！”
他向星星挥了挥手，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双手插兜，晃荡着一头蓝发，进了对门。
黛青怔立了一会，才拉起星星的手，转身用指纹开了锁。
进门后，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可当她看到儿子眼睛里的星光时，就再也下不去手将它掐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