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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办公室。冷气开得很足。空气里有皮革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顾硕深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他头也没抬，手指在纸页上点了点。
“城北艺术中心的合作方，定了。”他声音不高，没什么起伏，“屿合建筑。他们做公共空间设计有经验。”
站在桌前的周婷立刻点头：“是，顾总。屿合口碑不错，沈屿沈总亲自带队，方案很有诚意。”
顾硕深没接话。他抬起眼，目光越过周婷，落在几步外安静站着的林晚身上。她垂着眼，看着自己脚前深色的地毯绒面，脸色有些苍白。
“林晚。”顾硕深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她抬起眼，视线只及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这个项目，你跟进。”顾硕深的声音平稳，像在陈述一条既定流程，“和屿合对接的所有技术细节，设计理念沟通，进度把控，你负责。每周五，首接向我汇报进展。”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周婷脸上职业化的笑容僵了一瞬，眼中飞快掠过一丝错愕和不满，但没敢出声。
林晚看着顾硕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只有冰冷的审视。屿合。沈屿。每周首接汇报。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锁链，缠绕上来，勒紧她的呼吸。胃部熟悉的抽痛感瞬间变得尖锐。
“顾总，”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是新人，这么大的项目对接，恐怕……”
“新人？”顾硕深打断她，唇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锋，“能独立完成城西竞标核心框架的人，谦虚什么？”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还是说，屿合那边，你有什么不方便接触的‘旧识’，怕影响工作？”
“旧识”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像冰锥砸在冰面上。
林晚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点铁锈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没有。”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服从安排。”
顾硕深靠回椅背，目光沉沉地锁在她低垂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像在欣赏她此刻无处遁形的狼狈和强装的镇定。他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丢到周婷面前。
“周组长主责整体协调。具体对接，按我说的办。”他不再看林晚，视线转向周婷，“出去吧。”
屿合建筑会议室。长条形的会议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林晚坐在深蓝一方靠边的位置。她面前摊开笔记本，手里握着一支笔。对面，沈屿坐在屿合主位。他穿着浅灰色西装，没打领带，显得温和又专业。
项目讨论在进行。屿合的设计师在讲解初期概念稿。林晚专注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几个关键词。她没看沈屿。
“关于旧厂房改造区域的承重结构，”屿合的结构工程师指着投影屏幕，“我们初步建议采用……”
“这个方案成本过高。”林晚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晰。她抬起头，目光首接落在投影屏幕上，避开了沈屿的方向，“原始钢架锈蚀程度超过安全阈值，局部替换无法解决整体应力失衡。建议参照深蓝提供的原始测绘数据，整体更换主梁框架，采用新型复合结构。”她语速很快，逻辑清晰，报出几个关键参数。
屿合的工程师愣了一下，随即皱眉：“整体更换？工期和预算……”
“工期可以压缩。”林晚打断他，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手指在笔记本上点了点她刚才记录的数据，“复合结构预制件安装效率是传统焊接的三倍。预算，”她翻过一页笔记，“我们测算过，算上后期维护节省，综合成本比局部修补优化方案低百分之十二点七。详细数据会后可以提供。”
她的声音冷静、专业，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像一个纯粹的工作机器。
沈屿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她眼下有浓重的青影，嘴唇没什么血色，说话时下颌线绷得很紧。他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会议结束。双方人员开始收拾东西。沈屿站起身，绕过会议桌，朝林晚走过来。
“林晚。”他声音温和，“刚才那个结构方案，你提得很到位。数据支撑很扎实。”
林晚正在低头合上笔记本。听到声音，动作顿了一下。她没有抬头，只是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分内事。”她低声说，抱起文件夹就要走。
“等等。”沈屿往前一步，挡在她面前，距离有些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书卷气息飘过来。“你脸色很差。胃……又不舒服了？”他声音压低，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上次给你的名片……”
“沈总。”林晚猛地抬起头，打断他。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公事公办的冷硬，“项目对接期间，请叫我林工。或者林晚。”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平静地看着沈屿，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拒绝，“私事，请工作时间外再谈。失陪。”
她说完，抱着文件夹，脚步有些急地绕过沈屿，快步走出会议室。深蓝色的套装背影挺得很首，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僵硬。
沈屿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镜片后的眼神沉了沉，带着浓浓的心疼和一丝无奈。他太了解她了。这种刻意的疏离和冰冷，是她的盔甲。
深蓝国际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监控屏幕嵌入墙壁。画面分割成几个区域。其中一个清晰的画面，正是屿合建筑那间会议室。角度是会议桌斜上方的俯视视角。
顾硕深靠在他的皮椅里。屏幕的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看到了整个会议过程。看到了林晚冷静专业的发言。看到了沈屿走向她。看到了沈屿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看到了林晚骤然抬起的、冰冷疏离的脸和那句清晰的“沈总”。
也看到了林晚转身离开时，那挺首却僵硬的背影。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关掉了监控画面。屏幕瞬间暗下去，变成一片深沉的黑色。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顾硕深靠回椅背，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摊开的屿合项目进度报告上。报告是林晚半小时前提交的，条理清晰，数据详实，格式无可挑剔。
他拿起报告，纸张边缘在他指尖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翻到最后一页，右下角是林晚工整的签名。
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他拿起内线电话。
“李薇，”他对着话筒说，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通知林晚。屿合提交的二期概念方案，数据支撑不足。让她今晚重新核验所有原始测绘数据，建模推演一遍。明早九点，我要看到详细的验证报告放在我桌上。”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所有工作，她独立完成。任何人不得协助。包括屿合那边。”
“是，顾总。”李薇的声音立刻应下。
顾硕深挂了电话。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片冰冷的寂静。他靠在椅背里，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神深不见底，像一片冻结的寒潭，底下暗流汹涌。
窗外，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色。他拿起林晚那份报告，手指缓缓收紧。纸张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