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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车库。负三层。灯光是冷的白，空气里有轮胎橡胶和灰尘的混合气味，带着地底深处的阴凉。空旷，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音。
林晚走向自己那辆半旧的灰色轿车。脚步有些沉。胃部的钝痛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坠在腹腔深处。刚才在屿合的会议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现在只想回家，把自己摔进床里。
她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车灯闪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就在她伸手去拉驾驶座车门的瞬间，旁边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的宾利慕尚，后座车门毫无预兆地向外推开。
一只穿着锃亮黑色皮鞋的脚踩在水泥地上。接着，是包裹在熨帖西裤里的长腿。
顾硕深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瞬间挡住了旁边车灯的光线，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皮革和烟草味道，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自己冰凉的车门上，发出一声闷响。钥匙串从她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顾硕深没看掉落的钥匙。他往前一步，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她能看清他深灰色衬衫领口下紧绷的喉结线条，和他眼底那片翻涌的、深不见底的寒潭。
“顾总……”林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她后背紧贴着冰冷的车门，手指死死抠住门把手的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顾硕深垂眸看着她。她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白得吓人，嘴唇抿成一条失去血色的首线，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那强装的镇定在绝对的近距离和压迫下，碎得不堪一击。
“屿合的项目，”他开口，声音不高，低沉得如同地底传来的闷雷，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重量，砸进她耳膜里，“对接得很‘顺畅’？”
林晚的呼吸一窒。她别开脸，避开他锐利如刀的视线，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沈屿。”顾硕深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像在咀嚼一块冰。他身体微微前倾，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她冰凉的额角，带着一种浓烈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醋意？“旧友重逢，很‘投缘’？”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想后退，身后是冰冷的车门，退无可退。她想推开他，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胃里的那块冰似乎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尝到更浓的铁锈味，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维持着站姿，不让自己滑下去。
“顾总……只是工作……”她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工作？”顾硕深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他猛地抬手，却不是碰她，而是“砰”地一声，重重撑在她耳侧的车窗玻璃上！巨大的震响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震得车窗玻璃嗡嗡作响。
林晚吓得浑身一抖，惊叫堵在喉咙里。
顾硕深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神阴鸷得能滴出血来，里面翻涌着被背叛的狂怒、积压五年的恨意，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林晚，你当我瞎了？”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嘶哑，像受伤野兽的低吼，“咖啡店？会议室？他看你那眼神？你躲我的样子？！”
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却不是打她，而是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力道极大，强迫她抬起脸，首视他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看着我！”他低吼，指腹用力碾着她下颌骨脆弱的皮肤，留下清晰的指印，“回答我！”
下巴传来的剧痛和那近在咫尺的、盛怒的、熟悉又陌生的脸，彻底击溃了林晚强撑的最后一丝防线。屈辱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冲出眼眶，滚落下来，灼烫地滑过被他捏住的脸颊。
“放开……”她破碎地呜咽，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身体无法控制地发抖。
顾硕深死死盯着她布满泪痕的脸，看着她眼中巨大的痛苦和绝望。那泪水像滚烫的油，浇在他心头的怒火上，反而燃得更烈。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捏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离他远点。”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刻骨的寒意，“离所有男人都远点。”
他猛地低下头，灼热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宣判般的重量：
“林晚，你欠我的。”
他停顿了一下，灼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后敏感的皮肤，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恨意和占有欲。
“这辈子，都还不清。”
最后几个字，沉重的枷锁，狠狠铐在她的灵魂上。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泪水汹涌滑落，滴在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上，滚烫。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呜咽。只是睁着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空洞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盛怒的轮廓。
顾硕深看着她眼中彻底熄灭的光，看着她脸上死灰般的绝望。胸腔里那股滔天的怒焰似乎被这极致的死寂浇灭了一瞬，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空洞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痛。
他猛地松开了钳制她下巴的手。
林晚的身体失去支撑，顺着冰凉的车门滑坐下去，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深蓝色的套装裙摆散开，像一朵骤然凋零的花。她蜷缩在那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抽动，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在空旷死寂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凄凉。
顾硕深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地上蜷缩的身影。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腹上还残留着她皮肤冰凉的触感和泪水的灼烫。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听着那绝望的呜咽。
眼底翻涌的风暴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被疯狂掩盖的、五年前那个被撕裂的、从未愈合的伤口。那伤口此刻正被眼前这个女人绝望的眼泪和崩溃的姿态，再次狠狠撕开，鲜血淋漓。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碰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个冰冷的、无情的审判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亲手制造的这场崩塌。
车库顶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切割得更加锋利。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和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