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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那股消毒水味儿都快腌入味了。林晚趴在ICU外走廊冰冷的椅子上，刚迷糊过去没几分钟，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争吵声惊醒了。
“李秘书！不是我不通融！城西项目停工一天就是几百万的损失！供应商堵着门要钱！银行那边催第三遍了！顾总现在这样，总得有个能拍板的人吧？！”一个穿着昂贵西装、脑门锃亮的中年男人，正对着李薇急赤白脸，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薇脸上了。林晚认得他，是负责城西项目的刘副总。
李薇板着脸，挡在ICU门口寸步不让：“刘副总，顾总还在危险期。公司有公司的章程，重大事项……”
“章程？章程也得有人执行啊！”旁边又凑过来一个瘦高个，是财务部的副总监，眼神滴溜溜地往林晚这边瞟，透着股算计，“现在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外面那帮秃鹫闻着味儿就来了！再没人站出来稳住局面，顾总这些年打下的基业，怕是要……”
后面的话他没明说，但那意思谁都懂。墙倒众人推。
林晚揉着酸痛的脖子站起来，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她走到李薇身边，声音还有点哑，但眼神冷了下来：“吵什么？顾总需要安静。”
刘副总和瘦高个这才像刚看见她似的，眼神里那点轻视藏都藏不住。刘副总皮笑肉不笑：“哟，林小姐也在啊。不是我们吵，实在是火烧眉毛了！公司不能群龙无首啊！我们这也是为了顾总的心血着急！”
“就是，”瘦高个帮腔，话里有话，“林小姐，您跟顾总关系……特殊。但公司的事，您怕是……不太懂吧？”
林晚没理他，首接看向李薇：“李姐，现在什么情况？”
李薇快速低声说：“城西项目停工，供应商催款，银行施压。另外，刚收到消息，陈万山那边的人，在接触我们几个小股东。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那个老狐狸！顾砚深刚倒下，他就迫不及待要咬肉了！
“林小姐，你看这……”刘副总摊手，一副“你看着办”的架势，眼神里的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了。
林晚看着ICU那扇紧闭的门，又看看眼前两张写满算计的脸，一股火气混着冰冷的决心猛地冲上来。顾砚深拿命把她推开，现在他躺在这儿，他的东西，谁也别想动！
“刘副总，”林晚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她自己都陌生的冷硬，“城西项目为什么停工？具体问题是什么？供应商名单和欠款明细，半小时内发到总裁办邮箱。”
刘副总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么细：“啊？这……现场说是有安全隐患，监理不让……”
“安全隐患？”林晚打断他，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哪方面的？整改方案呢？责任人是谁？停工报告谁签的字？这些都没有，就凭监理一句话，几百万的损失就认了？”她步步紧逼，问得刘副总额头冒汗，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还有你，”林晚转向那个瘦高个财务副总监，“银行催款？哪家银行？贷款合同第几条约定可以提前催收？我们现在账上能动用的流动资金到底有多少？缺口多大？你作为财务副总监，解决方案呢？预案呢？就是两手一摊跑到ICU门口来喊救命？”
瘦高个被她一连串专业问题砸懵了，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这不也是着急，来请示……”
“请示？”林晚冷笑一声，那气势竟有几分顾砚深的影子，“顾总花钱请你们来，是让你们在关键时刻只会‘请示’的？要你们有什么用？”
走廊里一片死寂。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两个人，像被掐住了脖子。连李薇都惊讶地看着林晚。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深灰色唐装、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人慢慢走过来，身边跟着两个神情肃穆的中年人。是顾砚深那位德高望重的三叔公，还有公司里另外两个跟着顾老爷子打江山、只服顾砚深的老臣。
三叔公浑浊但精明的眼睛扫过僵住的刘副总和瘦高个，最后落在林晚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丫头，”三叔公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定海神针般的份量，“砚深没看错人。公司现在乱，需要个稳得住的。我们几个老家伙还在，还没死呢。”他顿了顿，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李秘书，传我的话。从现在起，总裁办所有紧急文件、核心事务，先报给林小姐过目。她点头，才能往下走。谁有意见，让他首接来找我老头子！”
这话一出，刘副总和瘦高个脸色彻底白了，灰溜溜地低下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白天，她就在顾砚深病房隔壁临时辟出来的小办公室里。李薇成了她的左膀右臂，抱来的文件堆得比山高。城西项目的停工报告、供应商的哭穷函、银行的催款通知、还有底下人各种试探性的“请示”……
她不懂？那就硬啃！建筑图纸看不懂？抓着项目工程师视频连线，一个问题一个问题问，问到对方头皮发麻！财务数据头大？拉着财务总监熬通宵，把报表掰开了揉碎了讲！顾砚深以前签过的类似文件，她让李薇全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学！
她知道自己根基浅，没威信。所以每次开会，都拉上三叔公坐镇。老头子话不多，就闭着眼靠在主位的椅背上，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足以让底下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暂时按捺住。
真正让她抓住把柄的，是那个财务副总监。瘦高个大概是觉得林晚年轻好糊弄，又急着在可能的“新主子”面前表现，居然在给陈万山关联公司的一笔可疑“咨询费”上，想浑水摸鱼，催促林晚签字放款。
林晚看着那份申请，金额不大不小，名目写得冠冕堂皇。她没立刻批，而是让李薇调出了那家公司所有的往来账目和合同。熬到后半夜，眼睛都看花了，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附件条款里，发现了猫腻——那笔所谓的“咨询费”，跟合同里约定的服务内容，时间根本对不上！而且收款方，跟陈万山控股的一家公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二天一早的临时高层会上。林晚首接把那份有问题的付款申请和查到的证据甩在了会议桌中央，啪的一声脆响。
“张副总监，”林晚盯着脸色瞬间惨白的瘦高个，声音冷得像冰，“解释一下。这笔钱，是急着给陈董送温暖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三叔公撩了下眼皮，没说话。
瘦高个冷汗刷地下来了：“林……林小姐，误会！绝对是误会！这是正常业务……”
“正常业务？”林晚拿起笔，在那份证据上画了个刺眼的红圈，“时间对不上，收款方有问题，流程上你跳过三个审批节点首接送到我这里。张副总监，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顾总醒不过来了？”最后一句，她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瘦高个腿一软，差点瘫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秘书，”林晚收回目光，声音平稳，“通知审计部和法务部，立刻介入，彻查张副总监经手的所有账目和关联交易。在他被调查清楚之前，财务部所有超过五十万的支出，首接报给我签字。”
“是！”李薇立刻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会议结束。林晚回到那间小小的临时办公室，关上门，才感觉后背的衬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扶着桌子，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刚才那一下，是赌。赌三叔公的支持，赌李薇的执行力，更赌顾砚深积威犹在。
她走到病房里。顾砚深依旧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证明他还活着。林晚轻轻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掌心冰凉。
“喂，顾砚深，”她把额头抵在他手背上，声音疲惫又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像在跟昏迷的他告状，“你公司里那些妖魔鬼怪，太烦人了……我刚才帮你抓了个内鬼，厉害吧？”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依赖：“你……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这烂摊子……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