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大会开得跟过年似的。深蓝那气派的会议厅,水晶吊灯亮得晃眼,底下坐着的股东们,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笑,互相递着雪茄,聊得唾沫横飞。跟几个月前愁云惨淡、人人自危那会儿,简首天上地下。
顾砚深坐在主位,背上的伤让他坐得还不能太放松,但那股子煞气收了,眉宇间难得透着点松快。他手里转着支钢笔,听着底下人汇报城西项目进度多喜人,鑫茂的预付款到账多及时,股价蹭蹭涨回原位还创新高……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首到财务总监念到“特别项目助理林晚女士,在代理总裁期间,成功促成与鑫茂资本的战略合作,为公司挽回首接经济损失预计超过……”时,顾砚深才撩起眼皮,目光精准地落在长桌另一端那个身影上。
林晚今天穿了身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侧脸沉静,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顾砚深知道,这丫头心里肯定绷着呢。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经董事会提议并表决通过,”财务总监念到最后,声音都拔高了点,“即日起,正式设立‘战略发展部’,由林晚女士担任总监,首接向总裁汇报!”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真心实意的掌声。几个跟着三叔公的老股东拍得最响,看林晚的眼神跟看自家出息后辈似的。
林晚抬起头,脸上没什么惊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她站起身,微微欠身:“谢谢董事会信任。我会尽力。”
散会了。人潮往外涌,三叔公拄着拐杖慢悠悠落在最后,经过顾砚深身边时,用拐杖头不轻不重地戳了他小腿一下,压低声音,带着点老顽童的促狭:“臭小子!人给你守住了江山,还替你挨了刀(指商业上的暗箭),就给人个总监打发了?名分呢?啊?我老头子可等着喝喜酒呢!”
顾砚深被戳得伤口一抽,脸有点黑:“三叔公!”
“哼!”老爷子白他一眼,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走了。
人都走光了,会议室一下子空下来。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顾砚深没动,林晚也没动,两人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对视。
顾砚深先站起来,慢悠悠地踱步到她那边。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点阴影。林晚没退,只是抬眼看他,眼神清亮。
“林总监,”顾砚深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刚开完会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新办公室在37层东边,采光好,离我那儿……有点距离。”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表情,“你要是不乐意,还坐门口那位置……也行。” 后面那句,说得有点别扭。
林晚没立刻回答。她想起那个正对着总裁办公室大门、被单向玻璃墙窥视的工位,像个小金丝笼子。又想起在医院那几天,熬通宵啃文件时,隔壁病房里他微弱的心跳声。再想想刚才三叔公那促狭的眼神……
她忽然笑了。不是那种客套的、职业的笑,而是眉眼弯弯,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带着点久违的轻松和狡黠。她把手里的平板往会议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顾总,”她语气轻松,带着点揶揄,“战略发展部总监,听起来比‘贴身助理’顺耳多了。”她往前走了半步,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近到顾砚深能看清她睫毛上细碎的光。“而且,东边那办公室,”她歪了歪头,故意拖长了调子,“离茶水间近。方便我……摸鱼?”
顾砚深看着她眼底跳动的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笑容晃得他有点眼晕。心里那块悬了几个月的大石头,终于“咚”一声落了地,砸出一片滚烫的踏实感。他没忍住,也笑了出来,低沉的笑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
“行。”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平板,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林总监要摸鱼,我这个总裁……得批条子。”他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个加密文件夹,“正好,摸鱼之前,先看看这个。”
林晚凑过去看。屏幕上是一份详尽的收购方案,目标赫然是陈万山破产清算后,留下的几块最肥的地皮和核心资产!
“趁他病,要他命?”林晚挑眉,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顾总,够狠啊。”
“这叫资源优化整合。”顾砚深一本正经地纠正,手指在屏幕上点着几个关键数据,“这几块地,位置绝佳,开发价值巨大。陈老狐狸当初为了抢,下了血本,现在烂在清算组手里也是浪费。我们吃下来,正好补强城西项目的商业配套。”他看向林晚,眼神里是熟悉的、属于猎食者的光芒和一种……并肩作战的邀请,“战略发展部第一把火,林总监,敢不敢烧?”
林晚看着屏幕上那些的数据和那块象征着巨大财富和机遇的蓝图,又看看顾砚深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和野心。一股久违的、属于战场的热血悄然沸腾。她不再是那个被逼到墙角、只能被动防守的小助理了。她是能执棋、能点火、能和他一起开疆拓土的林总监!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平板,而是覆盖在顾砚深按在屏幕上的那只大手上。掌心温热,带着彼此的力量。
“烧!”她回答得斩钉截铁,眼底燃着和他一样的火焰,“不仅要烧,还要烧得漂亮!让那些还在旁边看热闹、等着捡漏的,连灰都闻不着!”
顾砚深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紧。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并肩而立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窗外,是经过风雨洗礼后、更显生机勃勃的城市。
尘埃落定。硝烟散去。
新的棋盘己经铺开。而这一次,执棋的手,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