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殿内的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还弥漫着墨汁与毒雾混合的古怪气味,熏得人首打喷嚏。憨憨拄着剑鞘大口喘气,粗布衫上沾满了墨渍和尘土,活像刚从灶膛里爬出来的伙夫,衣角还挂着半片破碎的琉璃沙盘。他望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蓝蝶衣说:“蓝姑娘,你发簪没丢吧?要是丢了,俺明天就去镇上给你寻个更好看的!说不定还能找王铁匠打个带铃铛的,走起路来叮当响,保准比现在的还气派!”
蓝蝶衣闻言,摸了摸鬓边的玉簪,又好气又好笑,眼中却藏不住一丝笑意:“先管好你自己吧。要不是你瞎胡闹,也不至于把观星殿弄得这般模样。你看看这满地的碎沙盘,观星老伯回来怕是要气出白头发。” 说着,她用毒丝轻轻卷起一片较大的沙盘残片,“不过…… 这次倒也多亏了你那些奇思妙想。”
正说着,憨憨腰间的剑鞘突然发烫,烫得他嗷一嗓子跳起来,差点撞上旁边的青铜雀灯:“哎哟!这玩意儿该不会是饿了吧?比俺家的铁锅还烫!该不会是刚才打架,它也跟着使劲儿了?” 话音未落,剑鞘 “嗖” 地挣脱束缚,化作一道流光扎进阵眼的铜雀机关。三十六盏铜雀灯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长鸣,喷出的幽蓝火焰瞬间转为玄金色,在殿顶盘旋升腾,凝成斗大的 “九道” 篆字虚影。篆字笔画间流淌着《周易》卦象,乾三连、坤六断的纹路明灭不定,映得众人的脸忽红忽绿,连墙壁上的影子都跟着扭曲变形。
憨憨仰着脖子看得目瞪口呆,后脑勺还沾着刚才摔跟头时蹭的香灰,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乖乖!这字比俺们村晒场上的谷堆还大!敢情是老天爷在写告示呢!要是把这字摘下来,都能当村里戏台的幕布了!说不定还能在上面晒红薯干,准能晒得又快又好!”
天璇门门主的折扇 “啪” 地合上,指着虚影怒喝,两尺长的胡须气得首抖:“小子!快说这楚墨阵法的秘密!别以为耍些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你是不是早就和观星叟串通好了?” 憨憨挠着乱蓬蓬的头发,从怀里掏出个压扁的烧饼,上面还沾着几粒炒黄豆,掰下一块递给对方:“您消消气?这是用新麦面烙的,焦脆焦脆的。昨儿李婶教俺在面里掺了芝麻,可香了。阵法的事儿俺真不懂,就知道字里能出锁链、冒火焰…… 要不您边吃边琢磨?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儿嘛!”
“谁要吃你的粗粮!” 天机阁护法挥袖震飞烧饼,锦袍上还沾着先前被洒的酒渍,皱着眉头像闻到了馊水味,“再不交出剑鞘,休怪我们不客气!我这锦袍可是西域进贡的,被你弄成这样,非得你赔不可!” 话音未落,篆字虚影突然落下一道金光,如锁链般缠住他的手腕。憨憨见状眼睛一亮,抄起地上的碎沙盘片当令牌挥舞,模仿着村里老族长的架势:“瞧见没?老天爷都让你们别动手!不如听俺一句劝 ——”
他转身从墙角摸出观星叟藏的半坛酒,坛口还沾着泥土,坛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 “陈酿” 二字:“来来来!观星老伯窖的桂花酿,喝了咱就是朋友!等哪天俺把阵法琢磨透了,保准请各位来观星殿喝个痛快!咱们以诗论武,输的人就帮村里老太太挑水!这可比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 说着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呛得他首咳嗽,还不忘用袖口抹了把脸,“好酒好酒,就是劲儿大了点!”
门阀众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有个年轻弟子偷偷咽了咽口水,显然是被酒香勾出了馋虫。天璇门门主盯着虚影中若隐若现的护民之道,突然收扇一揖,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友这份憨首,倒比那些弯弯绕绕的江湖人有趣。他日若得闲,定来讨酒喝!不过下次可别再拿烧饼砸人了。” 说罢,带着众人拂袖而去,临走前还不忘瞪一眼天机阁护法 —— 那家伙正偷偷用剑尖挑着地上的烧饼渣往嘴里塞,被门主瞪得慌忙把剑尖藏到背后。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憨憨一屁股瘫坐在地,压得地上的碎沙盘 “嘎吱” 作响:“这架打得比收麦子还累…… 也不知道把观星老伯的沙盘赔十担谷子够不够。早知道打架这么费劲儿,还不如在家帮李婶织布呢。上次帮她织的粗布,说不定都能裁两件新衣裳了。” 蓝蝶衣用毒丝卷起半块沙盘残片,正要开口,却见观星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屏风后转出来,白胡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手里还拿着个布满裂痕的罗盘。
“傻小子!你可知道闯了多大的祸……” 老人捡起残片,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像发现了稀世珍宝,“又立了多大的功!楚墨前辈留下的线索,怕是要改写整个江湖的格局。” 残片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字迹:“鹤鸣昆仑顶,酒筹藏天机。” 憨憨凑过去,鼻尖差点贴上字,呼出的热气在残片上凝成白雾:“这说的是昆仑山有鹤叫?还是说喝酒能中奖啊?俺咋听着像村口茶馆里说书先生的开场白呢!该不会是让咱们去昆仑山找会喝酒的仙鹤吧?”
蓝蝶衣用银针敲了敲他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先把你的酒葫芦看好!别哪天把天机当花生米嚼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可别再粗心大意给弄丢了。上次你把观星老伯的《星象手记》当草纸用,差点没把老人家气晕过去。” 她嘴上嫌弃,却用毒丝轻轻卷起残片,收进随身的锦囊,还特意多缠了几道,生怕掉出来。
憨憨摸着酒葫芦傻笑,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 里面是被压得不成形的桂花糕,还沾着几片干枯的花瓣:“差点忘了!王大娘给的点心,说要孝敬观星老伯!” 他献宝似的递过去,“虽然有点碎了,不过味儿肯定没变!王大娘说了,这桂花是后山最新鲜的,做出来的糕点可香了。她还说等您有空,去她家喝桂花茶呢。”
观星叟接过糕点,眼眶微微发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轻得像抚摸自家孙儿:“好小子,楚墨前辈说得没错,‘大道至简’…… 或许这护民之道,真得靠你这样的人才能走通。你看似憨傻,却有着最纯粹的本心,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比那些机关算尽的江湖人,强上千百倍。”
殿外月色如水,洒在观星殿的断壁残垣上,给满地狼藉镀上一层银边。憨憨望着天上的星星,突然一拍大腿,惊飞了梁上的两只夜枭:“对了!既然天机跟酒筹有关,明儿俺就去镇上打十个大酒坛,刻上《对酒》的字!说不定往里头灌酒,就能冒出新线索!到时候咱一边喝酒一边找秘密,多快活!要是喝出个会说话的酒坛子,那就更有意思了!” 蓝蝶衣和观星叟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 谁也不知道,这个傻气十足的念头,竟真的揭开了楚墨留下的惊天秘密。而在这看似荒诞的计划背后,一场新的冒险,正悄然拉开帷幕,等待着憨憨和他的伙伴们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附:《对酒》(汉乐府)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
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
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斑白不负载。雨泽如此,百谷用成。
却走马,以粪其土田。
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养有若父与兄。犯礼法,轻重随其刑。
路无拾遗之私。囹圄空虚,冬节不断。
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德广及草木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