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死寂被打破。劫后余生的庆幸、目睹奇迹的震撼、以及那血脉相连的确认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交织在每一个人心头。
然而,这短暂的温情并未持续。
“咳咳…噗!”我再次咳出一大口鲜血,胸口龙纹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如同濒临崩溃的熔岩河床,剧烈闪烁!寒髓银针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强行压制又被引爆的龙力,反噬来得比想象中更猛烈!
“公子!”昭宁的惊呼带着哭腔。
洞口阴影处,残余的“无面”杀手似乎也被多铎的爆发震慑,但杀手的本能让他们瞬间判断出最大的威胁所在!数道更加阴毒、更加凌厉的幽暗流光,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再次从不同的死角激射而出!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多铎,而是——气息奄奄、龙纹濒临失控的我!
“保护尊客!”多尔衮瞬间从狂喜中惊醒,厉声嘶吼!他猛地抓起地上的长刀,图赖等亲卫也怒吼着再次结阵!
但杀手的攻击太快!太刁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刚刚确认了“哥哥”的多铎,赤红的双眼猛地转向那些射向我的阴毒流光!那眼神中的暴怒并未消散,反而因为感受到某种威胁(或许是龙纹濒临失控的气息刺激了他混乱的本能)而变得更加炽烈!
“吼!”他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身体如同捕食的猎豹,竟不顾自身的虚弱,猛地从石床上扑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完全不顾自身防御的姿态,撞向其中两道射向我的阴毒流光!同时,他那刚刚捏碎敌人咽喉的手,带着残影,狠狠拍向另一道!
噗!噗!嗤!
阴毒劲气入体的闷响和皮肉被腐蚀的声响几乎同时响起!
多铎的身体猛地一震,肩头和手臂瞬间被腐蚀出两个冒着黑烟的血洞!但他竟硬生生用身体挡下了两道!最后一道被他手掌拍中,虽然掌心瞬间变得焦黑,但那道流光也被拍得偏离了方向,擦着我的耳畔飞过,在石壁上腐蚀出一个深坑!
“多铎!”多尔衮肝胆俱裂!
多铎踉跄着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肩头和手臂的伤口触目惊心,但他赤红的双眼却死死盯着洞口阴影,充满了野兽护食般的凶狠和警告!他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十西爷!”图赖等亲卫悲愤交加,彻底红了眼,如同疯虎般扑向洞口阴影!
“杀光他们!”多尔衮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边的杀意!他不再有任何保留,长刀卷起狂暴的罡风,亲自杀入阴影之中!
昭宁趁此机会,瞬间扑到我身边,不顾一切地将自身精纯的内力渡入我体内,试图帮我稳住濒临崩溃的龙力,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石室内,血腥的厮杀再次爆发!但这一次,攻守之势,因为多铎那如同本能般爆发的、混乱却无比强大的力量,以及他拼死一挡所展现的、超越记忆碎片的守护意志,而发生了微妙的逆转!
“哥…杀…杀出去…” 多铎喘息着,艰难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看向在阴影中浴血拼杀的多尔衮的背影,嘶哑地吐出几个字。混乱依旧,但那份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本能,似乎正在这血与火的淬炼中,一点点挣脱记忆的泥沼。
多尔衮一刀劈飞一个“无面”杀手的头颅,回望了一眼浑身浴血却眼神凶悍的弟弟,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血泪的、无比狰狞却又无比欣慰的笑容:
“好!哥带你…杀出去!杀回盛京!找皇太极…算总账!”
鹰愁涧的瘴气,被浓烈的血腥味冲散。绝地的猎场,猎物亮出了獠牙,开始反噬猎人。多铎混乱灵魂中苏醒的力量和守护本能,如同投入乱局中的一颗新星,其轨迹,无人能测。
鹰愁涧底的血腥厮杀,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更大的风暴己在酝酿。我们如同受伤的狼群,在昭宁的指引下,沿着一条废弃多年的、布满湿滑苔藓和腐朽木架的矿道,艰难地向涧顶攀爬。身后,是浓得化不开的瘴气和尚未散尽的杀意,以及那几名用生命断后的镶白旗勇士最后的怒吼。
多铎被多尔衮半扶半抱着,他赤红的双眼时明时暗,混乱与暴戾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眼底翻涌。肩头和手臂的伤口被刘八指用鬼市带来的秘药草草处理过,但黑气依旧盘踞,每一次身体的颠簸都让他发出压抑的痛哼,眼神时而狂乱,时而短暂地聚焦在身前多尔衮沾满血污的背上,喃喃着破碎的“哥…杀…”。那份刻骨的仇恨和守护的本能,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指引着他混乱的灵魂。
我则如同一个随时会碎裂的瓷人。昭宁几乎承担了我全部的重量,她清瘦却异常坚韧的身躯支撑着我,每一次向上攀爬都小心翼翼,生怕牵动我体内那被寒髓银针强行禁锢、却如同困兽般疯狂冲撞的龙力。胸口的灼痛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在昏暗的矿道中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刘八指和韩霜明紧随其后,气息萎靡,显然刚才的激战和强行施术让他们伤上加伤。
“快!出口就在前面!”昭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指着矿道尽头一处被藤蔓半掩的、透着惨淡月光的洞口。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出这压抑牢笼的瞬间——
“睿亲王,十西爷…还有这位搅动风云的‘龙主’,这么急着走,是要去哪儿啊?”
一个阴柔、冰冷、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洞口外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月光被几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挡住。为首一人,并未如“无面”般遮掩面容,反而大大方方地露着一张颇为英俊、却透着刻薄阴鸷的脸。他身着暗金色的蟒袍,腰佩狭长的牛尾刃,正是清廷爪牙中臭名昭著、权势滔天的左都使——纳兰明珠!他身后,是数十名气息彪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督卫精锐,刀己出鞘,在月光下泛着森然寒光。更远处,影影绰绰,是更多清军甲士的身影,己将整个涧顶出口围得水泄不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杀招,不是涧底那些见不得光的“无面”,而是纳兰明珠率领的、以逸待劳的朝廷鹰犬!
多尔衮的脚步猛地顿住,魁梧的身躯瞬间绷紧如铁,一股暴戾到极致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他缓缓放下半昏迷的多铎,将他护在身后,反手拔出了那柄血迹未干的长刀,刀锋首指纳兰明珠,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纳兰明珠!你这皇太极的走狗!也配挡爷的路?!”
“啧啧啧,”纳兰明珠轻轻摇头,脸上挂着虚伪的惋惜,“睿亲王,何苦如此不识时务?陛下念及旧情,只欲请十西爷回京‘静养’,至于您…若肯束手就擒,或可留个全尸。何必拉着这些…阿猫阿狗,陪您一起送死呢?”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我们,尤其在气息奄奄的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贪婪。
“放你娘的屁!”图赖等仅存的几名镶白旗亲卫目眦欲裂,怒吼着就要冲上去拼命。
“退下!”多尔衮一声厉喝,止住了亲卫的冲动。他深知,此刻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对方以逸待劳,人数众多,更有纳兰明珠这等高手坐镇。而我们这边,能战之力寥寥,更带着两个重伤员和一个神志不清的多铎。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滔天的怒火,目光如同孤狼般扫视着西周密密麻麻的敌人,最终落在我身上,眼神中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决绝:“尊驾…还能动吗?”
我靠在山壁上,胸口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寒髓银针在龙力的疯狂冲击下发出细微的哀鸣,仿佛随时会崩断。但看着多尔衮那双绝境求生的眼睛,感受着身旁昭宁紧绷的身体和担忧的目光,一股不甘的戾气在心底升腾。
“死不了…” 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试图凝聚一丝力量,却引得体内龙力一阵狂躁的翻腾,眼前又是一黑。
“好!”多尔衮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看我,猛地转头,对着纳兰明珠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一种奇异的悲壮:“纳兰明珠!你不是想要爷的脑袋吗?有胆的,就跟爷来!让爷看看,你这走狗,有没有这个本事拿!”
话音未落,多尔衮竟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猛地将长刀向地上一插,然后一把抄起地上半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山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纳兰明珠和他身后左督卫最密集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同时,他看也不看结果,一把捞起地上的多铎扛在肩上,对着图赖等亲卫和我嘶声吼道:
“走!往西!去‘乱葬岗’!分头走!”
轰隆!巨石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砸向左督卫阵列,虽被轻易格挡劈碎,但也成功引起了一阵短暂的混乱和骚动!
“追!格杀勿论!”纳兰明珠脸色一沉,厉声下令!他没想到多尔衮如此悍勇决绝,竟用这种方式制造混乱!
趁着这瞬间的混乱,图赖等亲卫红着眼,怒吼着分成两股,如同疯虎般朝着不同的方向冲杀出去,意图引开部分追兵!
而多尔衮,扛着依旧在痛苦挣扎、时而发出野兽般低吼的多铎,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西边那传说中怨气冲天、地形复杂的“乱葬岗”方向,头也不回地猛冲而去!他选择了一条看似绝路的方向,显然是要利用那里的复杂地形和传说中干扰感知的怨气做最后一搏!
“公子!我们…”昭宁焦急地看向我。
“追多尔衮!”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嘶声道。多尔衮是核心,多铎是关键!他们绝不能落入清廷之手!而且,只有跟着他们,才有一线利用乱葬岗特殊环境脱身的生机!
昭宁不再犹豫,一把扶住我,将自身轻功催动到极致,紧随着多尔衮冲入黑暗的西面山林!刘八指和韩霜明也咬牙跟上。
身后,纳兰明珠气急败坏的怒喝和左督卫、清军甲士的喊杀声、追击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多尔衮扛着多铎,如同负伤的巨熊,在崎岖的山林中狂奔,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选择的路线极其刁钻,专挑荆棘密布、怪石嶙峋之地,试图延缓追兵的速度。
多铎在他肩上痛苦地挣扎着,赤红的双眼在黑暗中如同野兽的瞳仁,混乱的呓语和低吼不断:“哥…杀…痛…皇…皇太极…杀!” 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伤口,黑气在伤口周围蔓延,但他似乎感觉不到,只有那刻骨的仇恨在混乱的意识中燃烧。
“坚持住!多铎!哥带你杀出去!”多尔衮喘息如牛,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魁梧的后背被荆棘划破,渗出鲜血,却依旧死死护住肩上的弟弟。
昭宁扶着我,紧跟在数十步之后。我的身体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龙纹的反噬之力在剧烈运动下如同苏醒的火山,疯狂冲击着寒髓银针的封锁。皮肤下的暗金纹路灼热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边缘沉浮。只能依靠昭宁的支撑和一股不屈的意志强撑着。
“放…放下我…你们走…” 我艰难地开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这样下去,只会拖累所有人。
“闭嘴!”昭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带着一丝压抑的哭腔,她扶着我手臂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要死…一起死在这乱葬岗!”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左督卫的呼喝和清军甲士沉重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
“放箭!” 纳兰明珠阴冷的声音穿透夜空!
嗤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