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芒种,暴雨前的闷热笼罩着清水县,老槐树的枝叶在低空中沉沉下垂,每片叶子都沾着水汽,像攥在掌心的汗。我蹲在老王墓前,指尖划过墓碑上“韧守”二字,碑脚新放的槐花束里夹着张纸条,是林悦用口红写的:“省厅督查组己秘密进驻,陈宇在老槐书店等你,带账本。”远处的雷声滚过天际,惊起坟头的槐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我肩头的旧工装外套上——那是老王留下的,袖口还缝着他当年补的针脚。
推开“老槐书店”的后门时,陈宇正把航拍器塞进背包,镜头上还沾着昨夜潜入光明集团时的墙灰。“拍到了!”他压低声音,把SD卡塞进我掌心,“地下三层的金库,‘HY-07’号箱子就在保险柜里,旁边堆着成捆的美金,码放方式和秘书长当年的赃款一模一样。”书架后传来茶杯碎裂的声响,省厅督查组的王处长扶着眼镜站起来,脚边的瓷片上印着褪色的槐花图案,“苏然同志,你父亲当年记工分的账本,我们比对过了,最后一页的数字‘1985.5.20’,正是光明集团首笔黑钱的入账日期。”
林悦忽然拽了拽我的袖口,警服内袋露出半截加密对讲机:“光明集团的保安队正在排查周边,他们的巡逻犬对槐花气味过敏——陈董知道我们掌握了证据,现在整个清水县的槐树都成了‘活坐标’。”她推来杯热槐花蜜水,杯壁上凝着水珠,“刚才在市局,有人往我抽屉里塞了枚子弹,弹头刻着老槐树的年轮——是警告,也是宣战。”
书店老板忽然敲响柜台的铜铃,指着窗外穿黑色西装的人:“第三拨了,假装买书,实际在盯梢。”他从书架后搬出个铁皮箱,箱底铺着老王当年的调查笔记,“1985年,老王就怀疑陈光明用槐花蜜加工厂洗钱,可惜证据被场大火烧了——现在你们手里的账本,是唯一能串起三十年阴谋的线。”
深夜潜入市长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锁转动时,我想起老王日记里的话:“市长的抽屉从不锁,因为他说‘为官者的良心,要像老槐树的根,敞在阳光下’。”抽屉里躺着份未盖章的文件,标题是“关于光明集团‘槐香基金’涉嫌洗钱的调查报告”,落款处有市长的签名,旁边放着枚槐木镇纸,镇纸底面刻着:“1985.5.20 槐香不灭,民心不腐”——和老槐树上陈光明与老王的刻字分毫不差。林悦的手电筒光忽然照到文件夹层,里面掉出张照片:市长与陈光明在老槐树下合影,背后的树干上,“腐”字被人用刀刮去,只留下“民心不”三个残字。
“你们不该来。”市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端着两杯热茶,“陈光明刚给我打电话,说‘若想保住清水县的槐花节,就别查了’——他知道我女儿每年都在老槐树下卖槐花蜜。”他把茶杯推过来,热气模糊了镜片,“1985年,我和老王、陈光明一起栽了那棵树,后来他经商,老王当官,我从政……谁能想到,当年的槐花香,成了今天的遮羞布。”
陈宇忽然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市长办公桌的抽屉:“2010年光明集团竞标文件里,夹着您夫人的医疗缴费单——陈光明替您垫付了三十万手术费,对吧?”市长的手猛地一颤,茶水洒在“调查报告”上,晕开的水痕像朵正在枯萎的槐花。“但我没签那份同意书,”他忽然从抽屉深处掏出录音笔,“昨天陈光明来送‘慰问金’,我录下了他承认垄断管网的话,密码是老王的忌日。”
市局刑侦队的证物仓库里,林悦正在拼接破碎的胶片——那是陈宇被砸烂的相机里抢救出的底片。“看!”她忽然指着胶片上的反光,“2018年土地案现场,陈光明递给秘书长的酒杯里,沉底的不是冰块,是U盘——和我们在档案室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证物袋里的账本摊开在不锈钢桌上,“槐香基金”的收支记录旁,我用红笔圈出所有指向“地下管网”的款项,箭头最终都汇向光明集团旗下的“宏远建材”——正是当年李建军洗钱的皮包公司。
王处长推来辆文件车,最上层放着份泛黄的举报信:“1997年,有位匿名者举报光明集团用槐花蜜出口洗钱,举报人地址写的是‘清水县老槐树洞’——笔迹鉴定结果出来了,和你父亲的记账笔迹有85%吻合度。”他忽然从文件里抽出张黑白照片,“这是1985年生产队的合影,你父亲站在老王和陈光明中间,手里拿着本记账本,封皮上画着朵槐花,花蕊处写着‘1009’——和你跟林悦种树的日期一样。”
仓库的铁门忽然发出异响,林悦迅速熄灭手电,黑暗中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摸到腰间的录音笔,听见陈光明的财务总监在门外骂骂咧咧:“肯定藏在证物柜里,陈董说了,找不到账本,就把所有带槐花标记的文件全烧了。”铁皮柜被猛地拉开,手电筒光扫过我们藏身的角落,林悦忽然拧开旁边的灭蚊器,刺鼻的气味混着槐花味弥漫开来,逼退了门外的脚步声。
省台的新闻首播间里,资深记者赵老师把剪辑好的专题片推给我们,屏幕上闪过光明集团历年“公益项目”的画面,右下角的资金流向却用红框标出疑点:“我查了他们的海外账户,500万‘神秘资助’到账后,立刻有笔等额资金汇入了澳门赌场——陈光明在用民生项目的钱洗钱。”他指着专题片的结尾,老槐树下聚集的老百姓举着槐花请愿书,“明早六点,我们会在‘民生热线’首播,让张大爷他们讲讲管网被偷工减料的事。”
林悦忽然指着导播台的监控画面:“光明集团的公关团队正在楼下集结,他们带了伪造的‘群众感谢信’,想抢在我们之前洗白形象。”赵老师把话筒塞进我手里,话筒套上印着朵小槐花:“1985年,我报道过老王护树的新闻,现在该让老百姓知道,当年的‘槐树下的约定’,到底被谁背叛了。”
暴雨终于在黎明前落下,老槐树下的栈道积满了水,倒映着警灯的红光。我们在临时指挥部摊开光明集团的建筑图纸,王处长用红笔圈出地下金库的通风口:“特警队从这里突入,林悦带刑侦队控制地上保安,苏然你负责引导省厅督查组提取证据。”他忽然拿出枚槐木徽章,上面刻着“正义联盟”西个字,“这是老王当年的入党徽章,他说‘当黑暗来临时,总需要有人把初心擦亮’。”
陈宇举着防水摄像机调试镜头,镜头里映出正在穿戴装备的特警:“我申请跟突击队进金库,拍‘HY-07’号箱子开箱全程——1985年,老王在这个箱子里藏过举报信,后来被陈光明偷走了。”他的战术背心上别着枚槐树叶发卡,是小刘临出发前塞给他的,“小刘说,规划局的同事己经把所有被篡改的图纸备份好了,就等我们一声令下。”
市长的车在暴雨中疾驰而来,车窗上的雨刮器徒劳地划动,他扔给我把铜钥匙:“光明集团总部的备用钥匙,陈光明说‘只有真正懂槐花的人才能用’——密码是你父亲账本里‘民心’二字的笔画数。”他的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调查报告,己经签好字盖好章,“我刚在市政府召开了紧急会议,停掉了光明集团所有在建项目,纪委的同志正在查封他们的财务系统。”
凌晨五点五十分,老槐树的枝桠在暴雨中剧烈摇晃,陈光明的黑色轿车冲破警戒线,停在栈道入口。他撑着伞走下车,鞋尖踢起水花,镜片后的眼睛在警灯下泛着绿光:“苏然,你以为拉帮结派就能赢?”他忽然指向树冠,那里绑着定时炸弹,引线正被雨水浇得滋滋作响,“1985年,我和老王在这棵树里藏过‘槐香约定’,现在该让它和你们的‘正义联盟’一起,炸成灰。”
林悦的枪响划破雨幕,子弹精准地打断引线,陈光明的手下刚掏出凶器,就被埋伏在地砖下的特警制服。我冲进雨里,铜钥匙插入光明集团总部的门锁,密码锁显示“14”——正是“民心”二字的笔画总和。金库大门缓缓打开时,陈宇的摄像机对准了“HY-07”号箱子,箱盖上刻着的年轮纹路,和老王墓碑上的“韧守”二字,在灯光下连成一线。
开箱的瞬间,发霉的美元味混着槐花味涌出来,箱子底层躺着老王1985年的举报信,信纸边缘用鲜血写着:“陈光明用槐花蜜出口洗钱,证据在老槐树根系——苏建国收”。林悦忽然捂住嘴,眼泪混着雨水滑落:“你父亲当年收到了举报信,却在送去省厅的路上‘意外’车祸……”她的对讲机里传来王处长的声音:“光明集团核心成员全部抓获,海外账户冻结,陈光明承认从1985年起,借槐花产业洗白黑钱,垄断地下管网。”
暴雨渐渐停歇,老槐树的枝叶间透出微光,赵老师的首播镜头扫过被押解的陈光明,他忽然挣脱手铐,扑向老槐树:“是它!是老槐树逼我的!1985年它就看着我们……”张大爷拄着拐杖走来,把串槐花挂在陈光明脖子上:“当年老王说,树是活的良心,你偏要把良心喂了狼。”
我摸着老王的旧工装口袋,里面躺着父亲的记账本,最后一页被雨水洇透,却依然能看清“1985.5.20 槐香不灭,民心不腐”的字样。林悦把“正义联盟”的槐木徽章别在我胸前,徽章背面刻着行小字:“致所有在黑暗中点亮槐花的人”。而远处,陈宇的摄像机正对着初升的太阳,老槐树的新蕾在阳光里舒展,像无数只举起的手,托着属于清水县的、干净的黎明。
当省厅的结案报告送来时,我正在老槐树下给“新生”树苗浇水,报告附件里有份特殊的“遗产清单”:光明集团被罚没的资产中,有三百万被指定用于修建“老王槐香纪念馆”,捐款人姓名栏写着“匿名的正义联盟”。林悦抱着测绘仪走来,图纸上的“古树记忆区”被扩建成公园,中心广场的地砖拼成巨大的年轮图案,每个圈里都刻着参与此案的人名——有警察、记者、官员,还有无数个像张大爷这样的老百姓。
陈宇的纪录片在省台黄金时段播出,最后一个镜头是老槐树的横截面,年轮里清晰可见1985年的伤疤,却在伤疤上方,新的木质正向阳生长。片尾字幕滚动时,响起老王的录音:“人这一辈子,得像老槐树,根扎得正,才能花开得香。”而我知道,这场关于“正义”的联盟,从来不是某群人的战斗,是无数个“老王”“苏建国”用生命守护的信仰,在时光里接力,让槐花香穿透阴谋的迷雾,最终洒满老百姓的心间。
暮色漫上来时,我和林悦坐在老槐树下,她把父亲的记账笔插进我的工装口袋,笔帽上的“韧守”二字在路灯下闪着光。远处,赵老师带着省台记者在采访放学的孩子,孩子们手里的槐花书签上写着:“谢谢苏叔叔和正义联盟,让老槐树永远开花。”而掌心的银戒指,此刻正贴着槐木徽章,混着泥土的潮味和花香,暖得像句永远不会褪色的誓言——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当无数颗初心连成联盟,黑暗终将在阳光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