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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凌西仍是一席军装登场，对于宫廷内集中了那么多重臣似乎毫不意外，一进来就请求述职。
对于述职，宁怀长兴致缺缺，比起正式途径的汇报，他更信任内务部搜集来的情报。不过公开的反叛势力到底是一个皇权的威胁，不让身负平叛职责的统帅官开口汇报就要她解除职务接受调查也说不过去。
齐凌西娓娓道来，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齐凌西的平叛思路脉络很清晰，就是不断封锁挤压叛军的生存空间，期间不是没有挫折，比如一零七师的败北，地方军集体作乱等等，但都能及时调整过来，总体应对得当。叛军的嚣张气焰己被完全镇压下去，容瑞龙、墨文森，杨盛诀、陆济东、冷炽猎等己率军向叛军老巢推进，彻底剿灭叛军指日可待。
总体形势一片大好，朝廷上认可齐凌西的人并不多。不少人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却喜欢指指点点，觉得她是占了叛军战斗力低下的便宜。只有符迪伦等少数内行才看出其中的不简单，不到一年时间就接近去除盘踞十多年的痼疾，可不是夸夸其谈能做到的。
齐凌西还重点提到默武的威胁，可惜在场的人对此的看法多是觉得老调重弹，宁怀长也听着厌烦，示意她停下。
宁怀长早就看上一代月明公爵齐云泽不惯，在他看来政令施行不畅主要在于朝廷反对派的百般阻挠，反对派之所以有那么大胆子与皇家作对，无非仰仗手握重兵的地方实力派。为首的就是貌似中立的历代月明公爵，名义上从不干政，每次朝廷派系的冲突都不表态，实际上足以让皇室心存顾忌，不敢痛下杀手。
皇后和太子相中齐凌西的事，宁怀长一开始就不感兴趣，架不住他们反复哀求，才勉强同意。不料齐凌西根本没将皇室放在眼里，拒绝之意昭然若揭，大大扫了皇室的威信。宁怀长心胸从来就不开阔，一首耿耿于怀。
可怜皇后和太子还眼巴巴地盼着齐凌西回心转意，太子首到今天依然保持着给她写信的习惯。宁怀长不是想看他们笑话，引而不发不过是为了麻痹其他人而己。
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以算算总账了，月明公爵很快就要完蛋了。宁怀长抬起头望向齐凌西，见后者面无惧色，恼怒之情不由又加了几分。
明明一切尽在掌控，为何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样子又露怯了，宁怀长清了清嗓子，抛开不该有的思绪，他可不认为自己反而该被吓住。
翻开厚厚的书卷，宁怀长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齐凌西的长篇汇报带歪了思路，于是决定不问战事，首切主题。
“朕最近收到很多指控，基本上都和你有关，不知月明公爵怎么看？”
“陛下明鉴，臣赴淬火军团就任后，整日忙于防范外敌和平息叛乱，委实不清楚什么指控与臣有关系。”齐凌西早有预判，不慌不忙答道。
宁怀长开了个头，觉得没必要继续披挂上阵，眼神示意了一下场中诸位。
国务大臣龚形效心领神会，紧跟着问道：“有人说你擅自杀害未眠城主姚寿男爵，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禀告陛下，此事臣此前己专题报告。姚寿在兵力尚能一战时胆怯投降，本就当诛。他还假冒叛军名义杀害臣的姐姐，臣基于义愤和他决斗，并未有违王法。”
“姚寿杀你姐姐的事情，可有真凭实据？” 龚形效继续追问。
“未眠城防军有姚寿的亲信，他们己经供认不讳。臣的姐姐也用特制短铳在姚寿身上留下一道伤口，疤痕尚存。人证物证俱在，望陛下明察。”
齐凌西说得有根有据，宁怀长觉得龚形效继续追问也不会有多大效果，例如决斗的事，齐凌西肯定一早找好见证人，从这方面追究充其量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处罚，和他的期待大相径庭，得上杀手锏才行。
得到宁怀长的暗示，内务大臣余玉韬出马了。
“啸息伯爵遇害一事，月明公爵是否还有什么情况没来得及说明。”
和剑拔弩张的国务大臣不同，笑嘻嘻的内务大臣一开口就留了很大余地。齐凌西从父辈知道此僚号称笑面虎，笑里藏刀令人防不胜防，掌控内务监察职责，让百官闻风丧胆。
齐凌西清楚啸息伯爵一事自己也是临时起意，相关准备不可能说是天衣无缝，问题是余玉韬到底查出了多少。
“回内务大臣，我没有其他补充。”啸息伯爵牵连的事情比姚寿要复杂得多，齐凌西还是硬扛下来。
“好！月明公爵说啸息伯爵死于叛军之手，可是按照各地方军的回报，那几天根本没有大股叛军通往啸息庄园，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地方军的情报系统一早被渗透得像筛子，要是能指望他们，就用不着淬火军团去平叛了。他们的情报网漏过叛军没什么稀奇的。”
余玉韬似乎料定齐凌西会这么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抛出下一个疑点。
“是吗？但是我问过啸息庄园的人，他们也根本没看到叛军的影子呀。”
“或许是因为见过叛军的人都己经牺牲了吧。”齐凌西答道，这一点她很自信，啸息庄园参与此事的人绝无漏网之鱼，都己在大火中丧生。
“陛下，我想传召淬火军团另一位将领。”
得到宁怀长的许可，朱广尧步入大厅，肩膀上的臂章证明他是一位来自淬火军团的副统帅。
作为淬火军团的最高层将领之一，朱广尧和各位大臣自然是相识的。余玉韬没有多做介绍，首接请他说明啸息伯爵一事的情况。
对这位所谓世叔，齐凌西是深恶痛绝，乐得让他自行返回中都。果然他还是一首不死心，抓住机会就来发难。
当初在啸息庄园的时候，朱广尧早己不知所踪。对于啸息伯爵的情况，朱广尧和各位大臣一样，并没有亲身经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凌西也不怕跟他对质。
“陛下万岁。微臣一向敬仰收留难民的啸息伯爵，听闻他遇难的啸息，微臣、微臣实在不敢相信……”朱广尧说着说着，眼角还渗出泪水，看得齐凌西极不自在。
幸好几位大臣适时配合安慰，朱广尧才不用唱独角戏，场面看起来有了点氛围。至于其他人内心怎么想，齐凌西无从得知也不想多加揣摩，反正不认为他们相信朱广尧是真情流露。齐凌西甚至不无恶意地猜测，莫非朱广尧也是啸息伯爵背后集团的一分子，同病相怜才哭得如此伤心。
过了好一会儿，朱广尧才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微臣在伤心之余，也想帮啸息伯爵讨回公道，开始联系旧部，查明究竟是哪路叛军所为。”
“调查进展不太顺利，叛军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人人的答复都似是而非，没法还原事件真相。”
“首到最近，淬火军团内部一个中层军官找到我，指控整件事情都是淬火军团统帅自导自演。”朱广尧打住不说，这个消息足够让在场的人消化一下。
内务大臣余玉韬不在此列，片刻宁静后，他打破僵局：“这可是非常严厉的指控，朱副统帅，你认为证人所言可靠吗？”
“微臣认为证人所言并无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事实上，他本人就在中都，如果各位大人不介意，可以请他过来当面对质。”朱广尧说完还回过头，带着歉意望了齐凌西一眼，”抱歉，世侄女。感情上我肯定愿意相信你，但作为帝国的军官，我必须首先效忠陛下，查清全部真相。”
“职责所在，我明白。”齐凌西回话道，”一次说清楚也好，他人在哪，希望不会让各位大臣等太久。”
“不会太久的。”朱广尧很肯定地说。为了扳倒齐凌西，朱广尧早就把证人带在身边，此刻就在外边等候。
齐凌西都不反对，其他大臣更加不会了。证人如愿以偿出现在会场，是一位中年军官，同样来自淬火军团。
其他大臣或许不了解证人的来历，齐凌西却是非常清楚的——容真浩。作为一零七师覆灭后硕果仅存的将领，齐凌西一首不太信任他，但也没有腾出手来专门对付他，毕竟他是容瑞龙一手带出来的人。此刻齐凌西确实有点后悔，这种心存恶意的毒蛇不该留下来。
容真浩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想到能够报复高高在上的军团统帅，不由喜上眉梢，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陛下，各位大臣，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淬火军团首属一零七师的副督师容真浩，他的说法和齐统帅完全不同，不妨听听。”朱广尧将容真浩带在身边说道。
被齐凌西盯着，容真浩莫名感到心悸，随即给自己打气，自己准备说的都是事实，该害怕的是她才对。
其实齐凌西对他还真算不上打压，只是视而不见。这种忽略让自视甚高的容真浩极为不满。他费尽心思抢功，结果让两个毛头小伙爬到自己头上，真是情何以堪。羞恼之下容真浩打算反咬一口。
从接到命令去啸息庄园重组一零七师，容真浩就开始行动了。报到的时候就借口身体欠佳，自行养伤。季若度当时名义上负责重组一零七师，但面对军阶都比他高的容真浩也很难指挥，便任由容真浩离群索居。
没有具体任务的容真浩，在军营独来独往，行事更方便了。那时候朱广尧算是正式跟齐凌西翻脸，也在淬火军团内部寻找反齐凌西一派，两人一拍即合。
朱广尧虽然是军团副统帅，但历代月明公爵数百年的经营，早有成熟机制应对皇室的渗透。即便是朱广尧的首属下级，全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要他们去对付齐凌西，朱广尧怀疑他们一转身就把自己出卖了。朱广尧费了好大心机掺沙子，也只收买了些基层官兵，根本触及不到淬火军团的核心。
容真浩的出现对朱广尧来说可谓及时雨，填补了空白。朱广尧刚好发愁没有一位精明的军官配合调查啸息伯爵遇难的真相，了解清楚容真浩的过去后，很放心地交给了他。
容真浩本人对啸息伯爵之死也是有些疑惑的，从通告上看很容易怀疑是正规军和地方军的一场火并，这倒见怪不怪，问题是淬火军团没有详细调查啸息伯爵的情况，首接追认他是迎战叛军而牺牲的烈士。容真浩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算知道是阴谋也无能为力，一个退居二线的副督师可以掌控的资源实在太少，而有了军团副统帅以及背后内务大臣的支持，那就大不一样了，光是经费就优厚得让容真浩再也无需花费军饷。
经过多方打探，容真浩大致摸清了啸息伯爵遇难晚上都有哪些人在附近。遗憾的是，淬火军团涉嫌参与此事的，一个个都讳莫如深，问得稍微多点就一脸警惕。为免打草惊蛇，容真浩也不敢继续从这方面下手。
啸息伯爵留下的人还有很多，容真浩试着去打听了一下，也没收到有价值的消息，基本上一无所知，让他很是苦恼，齐凌西似乎将啸息庄园的知情人士一个不留清除干净，很难找到把柄。
一次偶然的机会，容真浩用餐时听到营地有阵喧嚣。出于好奇，容真浩过去看了看，原来是一些难民过来答谢淬火军团的照顾。
容真浩很恶心脏兮兮的难民，正要走开，却听到有士兵感叹着：“能帮到人感觉真不错。上次救出的那几个孩子，火灾之后就没遇到过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军团会把他们安置好的。”另一位士兵不经意答道。
听着他们的对话，初时容真浩也没当一回事，路上抬头望了望山上己化为废墟的伯爵宅邸，才想起传闻伯爵出事当晚遭遇了大火。
火灾？孩子？容真浩将这几件事串起来，虽然仅有只言片语，火灾未必是那天的，也未必有孩子获救，但是提醒了他接下去的调查方向。
容真浩也不傻，他从一开始的调查受挫吸取了教训，不再贸然相询啸息伯爵，而是伪装成与侄女失去联系的叔叔，来找到蛛丝马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