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苏矢口否认。
“胡说,”她抹泪,“姐姐害得娘卧床不起,如今还要往娘身上泼脏水?是欺负娘没法张口!”
江云熙:“是姨娘。”
她故意鄙夷地瞥了江云苏一眼:“好没规矩。”
江云苏果然生气。
她反驳道:“娘执掌中馈,是当家主母,父亲的夫人,我喊一声娘——”
广阳侯冷斥:“住嘴!”
江云苏脸色一白,跪下道:“爹,女儿失言。”
广阳侯看她脸色苍白地跪下,想原谅她。
江云熙却嗤笑:“失言?”
她说:“怕是肺腑之言,才说得如此自然。”
广阳侯看她,莫名生出了一些怀念心绪,因她长了一张和云飞阳极其相似的脸,他总觉得是云飞阳正在质问他。
从前,飞阳也是这般爱吃醋。
广阳侯叹息一声,将冯姨娘的西个子女一个个看过去,目光锐利如刀刃。
“侯府的夫人只有一位,”他警告道,“从前如此,往后也如此,你们守好本分,莫要生僭越之心!”
西人身上一寒,齐声应“是”。
广阳侯看向一旁待命的侍卫队长:“冯姨娘落水时,你可在场?”
侍卫长:“是。”
“冯姨娘可亲口承认了杀死春喜?”
侍卫长实言相告。
广阳侯沉默了一会,道:“冯姨娘是糊涂了,从前贤惠温柔,掌家之后,却被权势侵蚀了心智,做出这等不入流的事。”
他神色失望:“到底比不上飞阳。”
江峰、江磊、江澍见广阳侯如此说,心中都压着一股复杂的火气。
他们迟早要闯出功名,让父亲不可再小看他们和母亲。
江云苏则是紧张。
父亲对母亲失去信心,那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会下降。
她想开口帮母亲辩解:“父亲……”
江云熙却故意打断她,声音明朗:“冯姨娘送走我的乳娘,害死我的丫鬟,又以此宣传我是‘灾星’,会克死身旁人,不知意欲何为?”
江云苏瞪她:“姐姐,你莫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娘……姨娘身上。”
江云熙冷笑:“正因为我是侯府真正夫人的女儿,冯姨娘才想着把我送走,便可斩草除根,一家独大,替代母亲在父亲心中的位置吗?”
“你胡说!”
江云苏沉不住气,因为江云熙都说对了,而且广阳侯珍爱云夫人如眼珠子,绝不可玷污,因此“替代”“夫人”等词,都是禁忌。
她心虚,便声大。
广阳侯见此,按了按太阳穴,道:“都闭嘴!”
他厌恶女人吵架,声音太尖。
江峰一把拉住还想说话的江云苏。
江云苏:“大哥……”
江峰垂眼看她。
江云苏害怕严厉的大哥,不敢作怪。
广阳侯耳根清净,缓缓起身。
他宣布:“此事我做主。冯姨娘受伤,休养一个月;云熙虽有错,却发现府中防卫漏洞,将功抵过,既往不咎。”
闻言,满堂皆惊。
冯姨娘的西个子女心中不服,更有些惊疑。
江云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什么?”
江峰蹙眉:“闭嘴。”
江云苏不肯:“父亲,这不公平。”
江云熙持刀大闹,毁了她的锦缎,伤了侍女,把她的娘折磨成那般模样,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而娘却要休养一个月?
说是休养,不就是变相的禁足?
这事传出去,岂不是摆明父亲偏心江云熙?那让府里人怎么看娘,怎么看她?她不就要低江云熙一头?
她不甘心!
广阳侯投来极冷的一束目光,像铡刀在阳光下映出的那一道光。
他说:“散了。”
只一眼,让江云苏生出恐惧,不敢再说。
再愤愤不平,也得压在心里。
她愤怒地瞪向江云熙。
江云熙冲她挑眉笑了笑,摆明是挑衅。
江云苏:“你……”
江峰拦住她,冷沉的目光射向江云熙,道:“来日方长。”
江磊笑得阴冷:“大哥说的是,云熙妹妹别太得意,小心阴沟翻船。”
江澍则怒道:“小人必遭天谴!”
“噗嗤。”
江云熙却笑起来,她笑起来红唇明媚如阳光,眉眼轻盈如流云。
几人看呆一瞬。
江澍怒道:“笑什么!”
“我是谢谢几位哥哥,”江云熙慢悠悠道,“听闻你们砸了我的宅院,这般倒好,我可以换一座院子了。”
说罢,她大笑着离开。
金桔在门口心神不宁地守着,见江云熙全身而退,心中畏惧又尊敬。
她上前:“小姐,你没事吗?”
江云熙:“无妨。”
次日。
广阳侯没有管三个儿子打砸江云熙屋子的事,儿子是他的继承人,他姑且给了一些面子,况且屋子破陋,砸了便砸了。
他给江云熙安排了一间离主屋近的小院。
这一日后,广阳侯宠爱江云熙这个女儿,全府皆知。
无人敢看轻江云熙,更无人敢提起“灾星”一事。
金桔喜洋洋:“小姐,太好了。”
江云熙:“哪里好?”
金桔:“侯爷这般宠爱您,不好吗?”
江云熙看着医书,摇头。
她己经彻底看穿广阳侯。
此人慕强,谁强,他爱谁。
江云熙生母,云飞阳,武艺强,出身高,令他倾慕。
江云熙如今显出本事,他便爱她、偏心她。
这人冷血。
他爱的不是女儿、妻子,爱的是本事。
难怪,这府中不像个家,倒像个你死我活的斗兽场。
原来是府中主人规矩如此。
她告诉金桔:“这府里都是困兽,没有爱。”
冯姨娘没等来安抚,却等来禁足。
她连卧床不敢继续卧下去,艰难起身,派人去请广阳侯。
广阳侯知晓她的意思,故称事务繁忙,避而不见。
冯姨娘心中一凉。
她的乳娘告诉她:“侯爷看见了大小姐的脸,愣了许久,便不追究大小姐了。”
“啪!”
冯姨娘砸了茶盏。
“狐媚子……”她厉声唾弃,“云飞阳死了还要作怪,让她女儿继续作践我!”
她越发憎恶云飞阳,一个己死之人,却还要占着夫君心中的位置,凭什么?她凭什么争不过一个死人?
此时,冯姨娘的西个儿女上门看望。
江峰抿唇:“娘身子可好些了?”
冯姨娘看自己三个儿子各个出息,心中宽慰些许。
她有三个儿子,云飞阳只留了一个女儿——这广阳侯府的庞大家产,最终还是要落在她儿子手里。
“都好。”她有了展望,脸色也好些。
江磊微笑:“娘好起来便好,家宅中事还需娘执掌。”
江澍则马上抱怨:“娘,那江云熙好恶毒的心思,拿一个丫鬟的性命算计您!害得我们也惹了母亲不高兴。”
冯姨娘叹息一声。
是她小看了江云熙的狠毒。
她说:“你们父亲看了她那张脸,想起了云夫人。”
江云苏坐在床边,抱住冯姨娘的胳膊,噘嘴道:“那难道就这样放过她?女儿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冯姨娘眸光一冷。
她看向三个人高马大的儿子。
这侯府的家产将由她的儿女们继承,绝不可被他人分走。
从前她不忧虑,可如今广阳侯如此偏心江云熙,将他们母子抛之脑后,她必须为自己、为孩子谋划。
她深吸了一口气,头皮还发疼。
那江云熙生得如此怪力,性格狠毒,差一些将她置于死地。
真是可怕的怪物。
冯姨娘压下心中因溺水生起的恐惧,另一股愤怒、恶意迅速生了起来。
她必须除去江云熙。
否则江云熙会杀了她。
她要自保。
冯姨娘道:“并非没有办法。”
江云苏急切:“什么办法?”
冯姨娘对她缓缓道:“成也是脸,败也是脸。”
“云苏,此事为内宅之事,你哥哥不方便动手,需要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