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掌纹断事

第十五章：掌纹断事

三伏天的蝉鸣震得书店玻璃窗嗡嗡作响，我蹲在阁楼积满灰尘的木地板上，汗珠顺着脊梁骨滑进裤腰。王老板这破阁楼少说有十年没打扫，蛛网裹着灰絮在斜射的阳光里飘荡，霉味混着樟脑丸的刺鼻气味首冲脑门。手指刚碰到《地理大全》的檀木封皮，楼下铜铃突然"叮"地卡在门框上。

"苏砚哥！"

林小满的声音像根银针扎进耳膜。我手一抖，泛黄的书页里飘出张信笺，父亲熟悉的瘦金体在阳光下灼人眼："癸未年秋，断龙岭现五气朝元局。朱砂绘五帝阵于巽位，阵成则地脉断，龙气散..."墨迹在"散"字处晕开，像极了父亲坠崖那天的暴雨。

木梯传来高跟鞋的脆响，混着苗银铃铛的细碎声响。我攥着信笺的手背暴起青筋，十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突然闪回——八岁的林小满蜷缩在牛车上，腕间双蛇银镯撞在车辕上叮当乱响，她妈抱着骨灰盒，雨水把"苏氏风水"的招魂幡淋得透湿。

"张婶说你在这给人看风水..."她声音卡在半空。我扶着咯吱作响的木梯往下看，正撞见她仰起的脸。十年过去，那双杏眼还跟山泉似的清亮，只是眼角添了道淡青竖纹——《麻衣神相》说这叫"情劫纹"，主青梅竹马不得善终。

林小满手腕上的双蛇银镯撞在书架上，"当啷"一声震得《阳宅十书》哗啦啦翻页。镶银的蛇眼用朱砂点过，在暗处泛着血光。我盯着她人中处若隐若现的青线，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批注："山根断纹现，鸳鸯各离散。"

"喝奶茶。"她把印着卡通猫的杯子往收银台一搁，奶盖晃出的涟漪在桌面画出个歪扭的"癸"字。指甲上的碎花贴纸还是小时候喜欢的山茶花样，只是食指关节多了道陈年烫疤。

我抓过她左手的动作太急，奶茶"咣当"泼在摊开的《宅经》上。泛潮的宣纸吸了奶渍，竟慢慢显出副经络穴位图——膻中穴位置被朱砂圈着，旁边小楷批注："蛊毒汇此"。

"你掌纹分岔了。"我拇指按着她感情线末端的裂痕，那道疤像刀劈开的山涧。藏在衬衫下的怀表突然发烫，表盖裂痕正对着她腕间"癸未年秋"的刻字。

阁楼吊灯突然"噼啪"爆响，钨丝烧焦的糊味混着银镯的腥气冲进鼻腔。黑暗中有绿光一闪，双蛇纹路竟在镯子上游动起来。林小满猛地抽手，带倒的《撼龙经》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雾。

"苏砚哥..."她退到楼梯口，马尾辫上的银蝴蝶颤个不停，"我妈说当年的事..."

楼下突然炸响婴儿啼哭，穿哺乳衣的撞开玻璃门，怀里的襁褓哭得撕心裂肺："苏大师！我家宝囟门凹成坑了！"

林小满像受惊的兔子窜向门口，银镯擦过我手腕留下道蜈蚣状红痕。手机电筒光扫过她翻飞的裙摆，婴儿襁褓下露出半截青灰胎记——正是《育婴家秘》里"蛇缠腰"的凶相。

"孩子父亲是不是常年在外？"我冲着楼梯喊，玻璃门"咣当"合上的回声吞没了后半句。奶渍晕染的《宅经》上，膻中穴位置的朱砂圈突然渗出血色，与父亲信笺背面的双蛇纹严丝合缝。

手机在裤兜疯狂震动，陈九章的短信带着沉香味飘出来："明代罗盘己送至府上，背面双蛇噬尾纹，与令尊所绘困龙阵图一般无二。"窗外救护车呼啸而过，霓虹灯把"妇幼医院"的招牌映在窗玻璃上，鲜红如十年前崖底那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