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君凝前脚回到永宁宫,后脚就被宫人叫到大殿。
来时的路上,程君凝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看来昨日谢砚初救她,刺激了程文澜。
她也猜出,因为上次狐猴香油的事件,谢砚初变成程文澜的驸马了。
昨日她到谢砚初的帐篷前,她就应该想到的,迟了一些,不过,影响不了和亲的事情,提前了一些日子罢了。
程君凝踏进大殿时,没想到满朝文武都在,着实有些吃惊。
转念又想到,嫁给老皇帝大小也算得上国婚,自然是要昭告天下的。
程君凝抬眼望去,明明是一件耻辱之事,父皇面上却是毫无羞愧之意。
是啊!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而已,能派的上用途也算物尽其用。
一个公主的命运换取大夏的平安,有何不值得的呢!
可是,程君凝只觉得悲哀,为这样软弱无能的朝廷而悲哀。
他们大夏何时需要一个公主去维持和平了。
明明是国君的无能导致国力的衰退,却需要她们这些女子去承受。
程君凝抬起头颅,提起裙摆,傲然的走进大殿。
文臣武将纷纷侧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走过之时,文武百官的神色各异,似乎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
崔皓珩目光深沉的望着她,程君凝在他脸上一扫而过,顽皮的朝他勾了勾唇。
而后移开视线,继续往前,她看到了谢砚初。
他身姿挺拔俊秀,黑色的朝服穿在他的身上,既沉稳又威严。
真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呢,她都不想移开目光了。
想到今早才从他的怀里醒来,马上她就要贴上老男人的姓氏。
不日就要远嫁他国,成为老头的妻子,真是世事无常。
对上他的视线,程君凝心里有些失望。
他的目光太过平静,里面毫无波澜。她此番前来,大家心知肚明。
他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让她想到两个字,无情!
就像昨晚亲吻时,他那清明的眼神。
心中有些挫败感,谢砚初好像一点都不喜欢她。
事已至此,只能认输。
程君凝收回思绪,也把目光从谢砚初的身上移开,抬头看向那高坐上的皇上。
眼底露出鄙夷之色。
如果是她坐在那高位,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做这有损国威之事。
程君凝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审视的场合,更不想久待,“父皇,您叫儿臣来有何事?”
程允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目光竟然柔和了两分。
程君凝嗤之以鼻,这种捅了她一刀,还对她说对不起的行为,程君凝觉得还不如再捅她一刀来得舒爽。
半晌,程允弘才开口,“上月齐宁来了使者,代表皇室来求娶我大夏的公主。”
大殿内寂静无声,好像都在认真听着皇上的发言。
程允弘:“齐宁的皇后去年因病薨逝,国不可一日无君,齐宁国君的身畔也不可久无皇后。”
“他们特派来使者,希望保持两国的友好和平,而和亲就是两国最大的诚意。”
“朕左思右想,齐宁拿出后位相待,我们大夏也需拿出诚意。”
“毕竟是齐宁的皇后,只有朕的嫡女程君凝最为合适,也只有她能坐上那最为尊贵的位置。”
程君凝只觉好笑,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美化事情的本质,传扬出去,也是为了糊弄不明就里的百姓罢了。
这里的哪个官员心里不跟明镜一般,都默不作声,不过是事不关已,不伤害他们的利益。
是皇上的女儿,又不是他们的女儿。
皇上都舍得,他们有何舍不得的。
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公主,送出去祸害齐宁最好不过了。
“经过慎重考虑,朕今日特昭告天下,朕的嫡女程君凝要与……”
“皇上,本宫不同意。”
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大殿之上的声音。
皇权巍峨,岂能容他人阻截,宝座之上的皇帝,面露怒色。
他当国君二十多载,从未有人敢打断他的话语。
程君凝听着母后的声音,马上回首,眼神无奈的望着祁泽兰。
怎么就是不听劝,非要来呢!
祁泽兰身着皇后正装,仪态端庄,神色肃然,莲步轻移。
在位这么多年,她这个皇后,非必要场合,极少出现在人前。
程允弘不在意她,甚至隐恨着她,这些她都不在意。
可是,想到她辛苦养大的女儿,要被送去被老头糟蹋,她的心就无法安宁。
她是一个失败的皇后,一个失败的妻子,一个失败的母亲。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这个女儿。
哪怕以卵击石,她也要去撞上一撞,粉身碎骨她也愿意。
程允弘看清大殿上走过来的女人,不由震怒,“皇后,你可知道大夏后宫的规矩。”
祁泽兰走至程君凝身畔站定,神色坚定,目不斜视的望着上方,“回禀皇上,臣妾自然是知道的,后宫不得干政。”
程允弘极少见到如此神色的祁泽兰,不由压下怒火,“你既知晓,为何还敢来?”
祁泽兰垂下眼眸,神色间有着前所未有的释然,“臣妾自然是有备而来,并非无理取闹。”
程允弘看着这样的祁泽兰,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何药,“朕念你我夫妻一场,准你一次,说罢,切不可提出非分的要求。”
祁泽兰从衣袖里拿出一物,程君凝看清母后手里匣子,目光震动。
随即,小声阻止,“母后,不可。”
祁泽兰却如若未闻,双膝跪下,双手举起手中匣子。
宝座上的程允弘似乎也认出了祁泽兰手里之物,神色大为震惊。
祁泽兰神色平静,语气从容不迫,“皇上,这么多年臣妾知道您的不容易,臣妾也很抱歉。”
“抱歉这么多年,让您不适,皇后这个位置本就不该属于臣妾。”
“这么多年了,多谢您的担待。”
“今日,臣妾还要做一件让您为难之事,至此,臣妾再不会麻烦您。”
说到此处,皇上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祁泽兰要说什么。
程君凝想阻止,可是,看母后心意已决,毫无转圜的余地。
她的母后,看来比她想象中的更爱她。
程君凝瞬间红了眼眶,这一生她也是值得的,母后如此为她。
祁泽兰看了眼身旁的程君凝,眼露欣慰,随后,掷地有声的说道:“皇上,臣妾愿自请下堂,将这凤印交还。”
“只求皇上收回成命,让臣妾把君凝留在身边。”
全场一阵哗然,文武百官皆惊。
“皇后使不得!”
“皇后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