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殁和象子尾拿着铜镜回来,给了那女子。
“沈姑娘,你可仔细瞧瞧,这张脸是何人的?”
岑殁将镜子递给她,她长满冻疮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拿着它,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仔细地端详这张脸。
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看看沈居恩。沈居恩与她对视:“阿姐,你直说便可。”
她这才回头看向岑殁:“我不认得她。”
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岑殁不死心:“你说你是沈怀露,如何证明?”
柳茭此时开口:“沈姑娘还欠我阿娘一幅画,桃花女的结局。可还记得?”
她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柳茭也笑了:“那便请您在此重绘此卷,明日一早,我会来取。此处阴冷,又十分脏乱,只是外面刚刚闹了一场,风头未过,只能委屈您了。”
沈居恩似乎很在意这个还魂的阿姐,自请留下,岑殁本不愿意,但被柳茭拦下。
象子尾如蒙大赦,表示除非这里再有死人,否则不要叫自已过来,并强调是凉透的尸体,不是还能说话的死人。
岑殁将柳白叫了出来,询问那女子的状况。只知道她似乎留着死前的记忆,没有破绽也没什么能证明自已的身份。
岑殁假意离去,实则在外守着,仔细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柳白去找了薛次。
云籁观察着岑星漆的一举一动,直到岑家一行尽数回府。
古侃受柳白之托,找了彭老爷和府中负责守卫的下人,恩威并施,不负所望。
终于,到了第二日。
柳茭拿起画,桃花盛开,满树芳华。阳光透着暖意,不偏不倚地落在桃花树下。桃花女脸上的泪珠和手上的露水闪着光泽,新芽翠嫩,残雪未消。
古侃带着彭老爷、管家、彭小姐的侍女和府中一众家仆待在门外。
岑殁柳白与沈居恩和那女子相对而立,春天,就快来了。
柳茭将画收起:“你现在能阐明此案了吗?”
柳白微微摇头:“还差一些。”
“知道多少说多少吧。”
柳白看向岑殁,她嗯了一声,示意他开始。
沈居恩也回道:“柳公子,请您明言。”
柳白深吸一口气,风恰到好处地停下,让他的话能准确无误地传入在场诸位的耳中。
“首先,是张谷的死。当晚,他来到桃花树下,等候彭小姐。可她还未到,那假扮成家仆之人便被他发现,两人在屋内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在这个过程中,玉佩被那人抢走。”
他将玉佩拿出,合二为一:“他想追出去,可此时,彭老爷带着人来了。彭老爷不能容许此事,便亲自带人将张谷毒打一顿,故而府中无人在第一时间察觉此事。彭小姐姗姗赶到,救下他的性命。在她的哀求下,两人单独留在屋内,见了这最后一面。”
他转身,看向门外的侍卫和彭小姐的侍女:“这是他们亲口招供,彭老爷,可有不对?”
彭老爷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岑殁将玉佩接过,柳白继续道:“之后张谷因埜晶粉而亡,那假家仆回来发现了张谷的尸体,将事情推给言姑娘。彭小姐亦服毒殒命。”
他看向那自称沈怀露的女子:“你不是沈怀露,你也不疯,你看好时机在外大闹,引我们将你带进来后又自称沈怀露,为的就是要把当年之事重新提起。沈姑娘死的时候,屋内除了彭老爷,还有七位画师。三位已然离世,三位对此闭口不谈,就只剩下一位,在一场大火之后失踪,再无音讯。”
彭老爷一步步走到那女子跟前,她笑,终于等来了与他对峙之日。
若为她将鬓发梳好,为她将布衣换下,为她将白发染黑,为她将细纹抚平,为她将面色抹白,为她将薄唇点红,那她一定会立刻被人认出。
彭老爷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颤抖着道出了她的身份:“徐窗,你还活着?”
岑殁冷笑:“看来还魂的有两人。”
彭老爷怎么都没想到徐窗非但没有葬身火海,反而好好地站在了自已面前。
“陈年旧案,我不便参与。”
古侃站了出来:“我会上禀官府,要求重审此案,我想如今有证人在此,定能让真相大白于世。”
“有劳了。”
柳茭第一次看古侃那么顺眼,舒心地笑了出来。
古侃回头看她,她又立刻将视线移开。
岑殁将沈居恩和徐窗拉过来,将飞镖握在手上,警惕地看着彭老爷和门外的一众侍卫,防止他先发制人。
柳白往柳茭身边挪了挪:“可是,还有事情无法解释。”
他顿了顿:“其一,那假扮成家仆之人如我所料是名盗贼,但据薛次查到的消息,他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死在牢狱中了。”
岑殁心头一紧:“三个……还魂之人。”
前两个是怎么回事已然明了,那死在牢狱之人,亦是死因未明之人又当作何解释。
柳白继续:“其二,那人是如何知晓言姑娘的长相的。其三,埜晶粉从何而来,是彭小姐拿着这东西要了张谷的命后自尽还是有别人来过。”
岑殁和柳茭均看向沈居恩。
岑殁先开口:“沈公子,你来解释吧,这第二个问题。”
沈居恩重新打量她,浅笑道:“何意?”
岑殁也不卖关子:“那晚,你见到了我的脸。”
他恍然大悟:“他口中的言姑娘竟然是你。若非如此……罢了。我确实是用某种手段控制了他,不过,他不是我杀的。”
古侃点点头:“那这第一个问题也有解释了,还剩一个。”
岑殁和柳茭一同上前,逼问沈居恩:“继续。”
他装作无辜:“我知道的都说了。”
岑殁将匕首拿出,沈居恩不屑地摇头笑道:“你以为我怕死?”
古侃按住柳白:“先看着。”
岑殁举起匕首,沈居恩闭上双眼,其余人紧张地看着那利刃落下,它被岑殁架在了徐窗的脖子上。
徐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双腿发软,泪水夺眶而出。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在场众人,彭老爷此时冲上去,想要借着岑殁的手杀了徐窗,却被她一脚踢开,摔在地上。
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古侃立即上前将他按住。
“你说,还是不说?”
沈居恩又恼又怕,只得妥协:“埜晶粉,是我给的。但彭小姐和张谷的死非我所为。”
他又突然笑了出来,看向彭老爷:“毕竟就算我不动手,彭小姐和张谷也活不了。都说你爱女如命,不曾想这么轻易便想要了她的命。”
柳茭和柳白诧异不已:“彭小姐死的那晚,你明明在柳府,怎会知道这种事?”
“这很简单。”
岑殁皱着眉头,不解地看向沈居恩。
彭老爷终于反应过来:“你骗我?”
沈居恩当时给彭老爷的画像 不是他交给柳白的那张用来嫁祸岑殁的画像,而是彭桃的。彭老爷以为古侃已然看过此画,不难找出真凶,只得在他之前用同样的手法将彭桃灭口,死无对证,以栽赃他人,保全自已。彭桃一死,他便将画烧毁。
沈居恩居高临下,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你无凭无据,怎么这么说呢?”
彭老爷忙冲着古侃喊道:“殿下!他拿假画骗我!殿下明察,外面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画像已毁,那上面究竟是谁,沈居恩不说,谁也不能断言。
“埜晶粉,是你给的。你,给了谁?”岑殁的话让彭老爷看到了一丝希望。埜晶粉,起码张谷死的时候不在他手上。
沈居恩挑眉笑笑:“彭老爷。”
撒谎。
若是彭老爷杀了张谷,在他看到彭桃画像的那一刻就不会如此慌乱。
可是所有人都冷眼旁观,无人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