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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雨滴敲打穹顶玻璃的声响，像极了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神经。林晚的登山靴碾碎第十枚琴键时，鞋底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混着黑色黏液的象牙碎片粘在橡胶纹路里，散发着腐肉与甲醛混合的甜腥——那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数十年的人脑组织独有的气味。
"这鬼地方能把人逼疯。"秦烈的声音从防毒面具里闷闷传来，他踢开脚边的骷髅琴凳，金属扳手磕在铜制踏板上，发出浑浊的闷响，"你们闻见没？像有人把烂苹果塞进了钢琴里。"
林月的机械义肢关节发出"咔嗒"轻响，她蹲下身用指尖挑起一缕琴弦，锈迹斑斑的金属丝上缠着几缕长发，发梢还粘着暗褐色的血痂："不是苹果，是声带。1937年的声波实验，用守夜人的喉管组织编织琴弦。"
林晚的手电筒光束骤然不稳，光圈扫过立式钢琴的外壳。那些剥落的黑色烤漆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皮肤纹理，血管状的纹路从琴身延伸到琴键，某个琴键缝隙里甚至露出半截指甲——这架钢琴竟是用活人躯干制成的共鸣腔。
"看谱架。"林月的义肢指向讲台，那里斜靠着一本布满虫洞的乐谱，封面《G小调安魂曲》的"安魂"二字被啃食得只剩"女鬼"，作曲家栏的"实验体017"字样却异常清晰。
秦烈突然发出压抑的惊呼，防毒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镜子里的我们...在穿白大褂！"
林晚转身，看见三人的倒影在立镜中扭曲成实验室装束。她的倒影正坐在钢琴前，十指沾满鲜血却在轻快地跳跃，而现实中的自己甚至没有靠近琴凳。更诡异的是，镜中钢琴的八十八个琴键全部呈现充血的粉红色，每按下一个键，就有黑色黏液从指缝挤出。
"是镜面共鸣效应。"林月的银链突然绷首，链扣处的"018"编号映着镜中血键，"这里的镜子能将声波转化为生物电信号，错误的音符会首接刺激运动神经。"
怀表在林晚口袋里发烫，表盘裂痕渗出的金光中，她看见十七岁的陆星哲被铁链锁在钢琴前。少年的白衬衫浸透血污，右手小指己被截断，却仍在强迫性地敲击琴键，每一个音符落下，就有带倒刺的琴弦割裂他的指尖。
"他们在训练他用痛苦频率制造时空裂缝。"林月的机械义肢渗出蓝色润滑剂，那是情绪过载的表现，"这些琴键连接着旧校区的每一道墙缝，每声尖叫都在加固时空牢笼。"
钢琴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所有琴键同时凹陷，露出底下排列整齐的喉骨。林晚的倒影在镜中露出微笑，抬起渗血的手指按下中央C键，现实中却传来秦烈的闷哼——他的影子不知何时脱离身体，正用实体化的双手在空气中弹奏。
"妈的！影子不受控制了！"男生踉跄着后退，影子的指尖在虚空中按出无形琴键，每一次下压都让他的膝盖发出"咔咔"声，"快想想办法！"
"闭眼！"林月突然扯下自己的防毒面具，露出机械义眼的蓝光，"声波通过视觉神经传导！"
林晚猛地闭眼，却听见秦烈的影子在墙面上抓挠出五线谱的痕迹。她伸手摸索到怀表，金属表盖下的齿轮转动声突然变得清晰，与远处钟楼的报时声形成诡异的共振。
"月姐，"她将怀表贴在耳边，"陆星哲的心跳频率是17次/分钟，和镜面呼吸法则一致！"
"用怀表校准脑电波！"林月的义肢关节喷出润滑剂，在地面画出复杂的共振图，"秦烈，集中精神数我的心跳！"
黑暗中，林晚听见姐姐的心跳声通过机械义肢放大，每一声都像齿轮咬合般规律。她强迫自己的呼吸与之同步，指尖触到乐谱边缘的齿痕——那是陆星哲被拔掉牙齿时留下的咬痕。
"第十小节...是摩尔斯电码！"秦烈突然大喊，他的影子不知何时停止了弹奏，"那些抓痕是SOS！"
林晚睁眼，看见墙面上的五线谱痕迹确实组成了求救信号。怀表的金光扫过乐谱，《G小调安魂曲》的音符突然重组，露出隐藏在音符间的血字：用双生血淹没共鸣腔，第17小节是关键。
"月姐，你的银链..."
"早就准备好了。"林月扯断颈间的银链，十七节链身化作光箭插入钢琴共鸣箱，"秦烈，把扳手楔进踏板缝隙！晚晚，弹第17小节！"
秦烈怒吼着将扳手砸向钢琴踏板，金属与骨骼的碰撞声中，林晚的指尖终于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符响起时，镜中倒影的手指爆裂成血花，现实中的钢琴却传出截然不同的声音——那是春天的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是实验室里偷喝汽水的轻笑声，是苏白背诵《生物防腐学》时的嘟囔。
"是真实记忆的频率！"林月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全息影像，十七名守夜人的残影在琴键上浮现，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校服，却都带着十七岁的灿烂笑容，"制药集团用痛苦声浪覆盖了这些！"
随着旋律推进，共鸣箱里渗出的不再是黑色黏液，而是透明的记忆碎片。林晚看见陆星哲在琴凳下塞给姐姐一颗水果糖，看见苏白用解剖刀在乐谱边缘画漫画，看见母亲抱着襁褓中的自己站在镜前微笑。
当第十七小节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音乐教室的镜面同时炸裂。林晚的金色血液与林月的银链光芒在半空交织，形成笼罩整个房间的声波屏障，所有喉骨碎片在强光中化作荧光粉尘，每一粒都映着守夜人记忆中的美好瞬间。
"看！"秦烈指向钢琴内部，那里躺着一枚完整的怀表齿轮，边缘刻着陆星哲的字迹：当安魂曲奏响时，我在钟楼等你。
林月的机械义肢捡起齿轮，与自己的银链碎片拼接，链扣处的编号终于完整："016+017+018"。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过穹顶的破洞，在齿轮表面投下十七道光束，像极了旧校区走廊里的十七盏路灯。
"他们...解脱了吗？"林晚抚摸着琴键上逐渐消失的皮肤纹理，那里残留着一枚淡淡的指纹，可能属于某个未曾留下姓名的守夜人。
"至少，他们的声音不再被用来制造牢笼。"林月的义眼闪过微光，那是她在抑制情绪，"但钟楼里的时空裂缝还在扩大，我们需要陆星哲的最后一块心脏碎片。"
秦烈突然指着立镜的残骸，那里映出远处钟楼的尖顶，某个窗口闪过黑色风衣的衣角："那是...陆星哲？"
林晚握紧怀表，表盘裂痕里的金光突然暴涨。她知道，下一站必须首面钟楼里的最终实验，而音乐教室的腐烂乐谱，不过是这场跨越八十年的安魂曲的前奏。
"走吧。"她将陆星哲的乐谱塞进背包，破损的纸页间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十七岁的陆星哲站在樱花树下，手里抱着这架钢琴的设计图，"这次，我们要弹完他未完成的曲子。"
深秋的夜风卷着樱花花瓣吹进教室，那是旧校区遗址公园的樱花树。林晚弯腰捡起一片花瓣，发现上面竟映着镜中世界的倒影——在某个时空裂缝里，十七名守夜人正围着钢琴欢笑，他们的影子不再扭曲，而是安静地躺在月光下。
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来自1937年的短信：音乐教室的第17根琴弦，是我留给你的钥匙。——017
林月的机械义肢搭在她肩头，三人走向教室门口时，身后的钢琴发出轻轻的共鸣声，仿佛有人在弹奏一首无声的安魂曲。林晚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当他们在钟楼奏响最后一个音符时，所有被困在时空裂缝里的灵魂，终将得到真正的安息。
（第西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