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温暖微光

第十章：温暖微光

社区图书馆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雨，林晚晴坐在育婴师培训课最后一排，指尖在笔记本上沙沙游走。讲台上的老师正在演示婴儿抚触手法，投影仪的光映在她眼下的青黑上，像片挥之不去的云。

“这位妈妈，你来试试。”老师忽然点名。林晚晴慌忙起身，撞得椅子发出声响。讲台上的假婴儿模型穿着粉色连体衣，她伸手触碰时，指尖忽然想起糖糖婴儿时期的温度——那么柔软，那么小，仿佛全世界都能捧在手心。

“力度要轻，像这样。”老师纠正她的手势，“你好像很紧张，以前没接触过婴儿吗？”

教室里响起细碎的笑声。林晚晴听见有人小声说：“看她的衣服，像是从二手市场买的。”“听说她连奶粉钱都要赚，哪有时间带孩子？”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的创可贴，却在这时听见图书馆外传来糖糖的笑声。小女孩趴在玻璃上，鼻尖压扁成小草莓，手里举着幅画：“妈妈快看！是蒲公英开花了！”

画纸上，黄色的蒲公英花围绕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其中一个小人戴着厨师帽，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林晚晴忽然笑了，所有的紧张都在这抹笑里消散。她接过假婴儿，用老师教的手法轻轻抚摸它的后背，仿佛在安抚哭闹的糖糖。

下课后，李太太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林晚晴攥紧笔记本，准备道歉，却见对方递来个纸袋：“给你女儿的。”

纸袋里是盒彩色蜡笔和几本绘本，《蒲公英的旅行》封面上，一颗种子正乘着风飞向远方。糖糖欢呼着扑过去，李太太的目光扫过林晚晴掌心的创可贴：“明天来我家吧，我女儿需要个育婴师。”

“可是......”

“别误会，”李太太打断她，“我看过你的培训笔记，很认真。而且......”她看向糖糖，“我女儿很久没见过这么开心的孩子了。”

林晚晴想起李太太家空荡荡的儿童房，想起博古架上积灰的泰迪熊——和糖糖的那只很像。她点点头，听见自己说：“谢谢。”

傍晚回家时，雨停了。糖糖举着新蜡笔在阳台画彩虹，林晚晴则在厨房研究李太太给的育婴食谱。锅里的南瓜粥冒着热气，混着窗外飘来的青草香，让这间小公寓有了家的味道。

“妈妈，”糖糖忽然指着楼下，“有人在卖蒲公英！”

林晚晴探头望去，看见个老爷爷推着三轮车，车上摆着几盆蒲公英盆栽。她想起李太太说“蒲公英的根其实很顽强”，忽然跑下楼，用仅剩的五十元买了一盆。

“妈妈，我们真的要种蒲公英吗？”糖糖摸着毛茸茸的花球，眼睛亮晶晶的。

“对，”林晚晴把盆栽放在阳台角落，“等它长出更多种子，我们就送给需要的人。也许有一天，整个城市都会飘着我们的蒲公英呢。”

糖糖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墙上的便利贴：“妈妈，这个是什么意思呀？”

那是前租客留下的“加油，明天会更好”。林晚晴摸了摸字迹，想起今天培训课上，她终于敢主动提问，想起李太太递来绘本时，指尖短暂的温度。

“这是魔法咒语，”她笑着说，“只要我们每天念一遍，就会有好事发生。”

“那我们现在念！”糖糖举起小手，像在做庄严的仪式。

“加油，明天会更好。”母女俩的声音混在一起，飘向窗外的夜空。远处，一颗星星正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像谁不小心打翻的蜡笔颜料。

手机在这时震动，二手平台有条新消息：“亲，你的婴儿床照片里有个小女孩，好可爱呀！请问还能再便宜点吗？”

林晚晴看着照片里的糖糖，她正趴在婴儿床上笑，露出两颗小乳牙。那是她百天照，沈明川当时说“我们糖糖要当小公主”。

她回复：“对不起，不卖了。”然后删掉了婴儿床的信息。有些东西，不是钱能衡量的。

糖糖打了个哈欠，林晚晴抱她去睡觉，路过阳台时，看见蒲公英的绒毛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她忽然想起李太太说“我女儿八岁了，从不说想要什么”，而糖糖每天都会告诉她“妈妈，我想要......”

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想要爸爸的拥抱，想要妈妈不再那么累。但有些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不过没关系，林晚晴想，只要她们还能一起看星星，一起种蒲公英，一起在便利贴上写“加油”，就足够了。

她替糖糖盖好被子，小女孩的手里还攥着根蒲公英绒毛。林晚晴轻轻抽出绒毛，放在台灯下——它那么轻，那么透明，却承载着整个春天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