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家政初体验
富豪别墅区的铁艺大门像道冰冷的屏障,林晚晴按下38栋的门铃时,掌心的汗把号码牌都洇湿了。糖糖躲在她身后,盯着门柱上的铜狮子雕像:“妈妈,这里好像城堡呀。”
开门的是位穿旗袍的中年女人,卷发上别着珍珠发卡,指甲涂着深红的蔻丹:“你是小陈介绍的林小姐?进来吧。”她的语气淡淡的,却让林晚晴想起沈明川公司的行政总监——永远得体,永远带着距离感。
客厅挑高六米,水晶吊灯下是张雕花圆桌,桌上摆着插满蝴蝶兰的青瓷花瓶。林晚晴跟着女人走进厨房,不锈钢厨具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比她老家的厨房大上三倍。
“我是李太太,”女人递来双白色棉手套,“今天主要打扫三楼书房和主卧,注意别碰书架上的古董摆件。”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晚晴挽起的袖口,“你女儿......”
“糖糖很乖的,”林晚晴慌忙解释,“她会坐在沙发上看书,不会打扰您......”
“算了,”李太太挥挥手,“让她在花园玩,别靠近泳池。”
糖糖捧着绘本跑出去时,林晚晴听见她惊叹:“妈妈,花园里有真的蒲公英!”那声音像把小刷子,轻轻刷过她紧绷的神经。
书房的书架上摆满了外文书籍,林晚晴踮脚擦顶层时,忽然看见一本《女性的奥秘》——她大学时读过的书,那时她梦想成为职场女性,在书页空白处写满笔记。现在那些笔记早己模糊,像场遥远的梦。
“小心点!”李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晚晴慌忙收回手,却碰倒了旁边的古董花瓶。青瓷碎裂的声响里,她看见瓶身上的裂纹像闪电般蔓延,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这、这是明代的官窑......”李太太蹲下身,指尖拂过碎片,声音里带着痛惜,“你知道这值多少钱吗?”
林晚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重复说着“对不起”。她想起王大姐的早餐摊一个月赚不到三千,想起糖糖的学费还差八百,而眼前的碎片,可能要花掉她好几年的收入。
“妈妈?”糖糖不知何时跑进来,看见满地碎片后捂住嘴,“妈妈手流血了!”
林晚晴这才发现掌心被碎片划破,鲜血滴在波斯地毯上,像朵迅速盛开的小红花。她想找纸巾,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博古架,玉如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够了!”李太太站起身,掏出手机,“我叫管家来处理,你先去包扎......”
“太太,”林晚晴抓住她的袖口,又慌忙松开,“我会赔的,我......”她想起二手平台上还没卖出的婴儿车,想起明天要交的房租,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李太太看着她发白的脸,忽然叹了口气:“算了,这花瓶本来就有裂痕,你走吧。工钱我会让小陈转给你。”
“可是......”
“出去吧,”李太太转身走向窗边,“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林晚晴抱起糖糖往外走,路过花园时,小女孩指着蒲公英说:“妈妈,它们被风吹散了。”
“嗯,”林晚晴摸了摸她的头,“但它们会在别的地方长大。”
回家的公交上,糖糖靠在她肩头睡着,手里还攥着从花园捡的蒲公英。林晚晴望着窗外飞掠的高楼,想起李太太书房里的《女性的奥秘》,书页上有句话被红笔圈着:“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
手机震动,陈雨桐发来消息:“晚晴,李太太说你把她家花瓶打碎了?没事,她不差这点钱......”
林晚晴删掉消息,打开二手平台,把婴儿车价格又降了五十。她摸出藏在钱包夹层的结婚戒指,铂金戒圈上刻着“M&L”——曾经的“永远”,现在看来不过是两个字母的排列组合。
糖糖在梦里嘟囔:“妈妈,别难过......”林晚晴低头,看见女儿睫毛上粘着根蒲公英绒毛,像颗小小的星星。她轻轻吹走绒毛,看着它飘向车顶,忽然想起王大姐说“人总得摔几跤,才能学会走路”。
下车时,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糖糖醒了,举着蒲公英说:“妈妈,我们把它种在阳台好不好?”
“好,”林晚晴点头,“等它长大了,会有更多小蒲公英,飞到很远的地方。”
回到公寓,她用创可贴包好伤口,开始准备明天早餐摊的馅料。糖糖坐在旁边,用蜡笔在纸上画蒲公英,边画边说:“这是妈妈,这是糖糖,这是我们的小蒲公英......”
林晚晴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小人,忽然笑了。她想起李太太书房里的另一句话:“所谓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
现在的她还没有这种自由,但至少,她可以选择在伤口上贴可爱的创可贴,可以选择在蒲公英的绒毛里看见星星,可以选择在女儿的画里找到勇气。
面粉洒在操作台上,像场微型的雪。林晚晴揉着面团,掌心的创可贴跟着节奏轻轻起伏。窗外,真正的雪开始飘落——五月的最后一场雨,来得比往年晚了些,但终究还是来了。
她知道,雨停后会有彩虹。就像蒲公英终究会找到土地,就像她和糖糖,终究会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长出自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