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第西章：净身之痛
律师事务所的旋转门像道冰冷的结界，将五月的暖意隔绝在外。林晚晴踩着磨破跟的皮鞋踏入大厅，脚底板传来的刺痛让她想起昨夜给糖糖补袜子时，针尖扎进拇指的瞬间——同样的钝痛，同样的无可逃避。
陈雨桐在会客室门口等她，西装袖口别着枚碎钻袖扣，是林晚晴去年送的生日礼物。“别紧张，”律师递来一杯温水，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我查过了，婚前协议里关于婚后财产的条款涉嫌欺诈，我们可以申请......”
“林太太，久等了。”
沈明川的律师推开门，腋下夹着黑色文件夹，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晚晴泛白的领口，像在审视一件过时的商品。他身后跟着沈明川，穿着笔挺的藏青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闪着冷光——正是她卖掉玉镯买的那只。
“废话少说，”沈明川往沙发上一靠，二郎腿交叠，“把协议拿出来。”
律师打开文件夹，抽出两叠纸，最上面是泛黄的婚前协议。林晚晴盯着自己的签名，字迹还带着新婚时的圆润，不像现在，连写“糖糖”两个字都带着急促的棱角。
“根据协议第三条，”律师用钢笔尖敲了敲纸页，“婚后所有财产归甲方（沈明川）所有，乙方（林晚晴）若提出离婚，需放弃全部权益。”
“可那是婚前协议，”陈雨桐反驳，“根据民法典......”
“别急，”沈明川的律师又抽出一叠借条，“除了协议，林太太还需承担夫妻共同债务——这些借条都是婚后签署的，金额共计八十万。”
林晚晴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认得那些借条，是沈明川让她帮忙签的“客户资料”，那时她怀着糖糖，孕吐到天旋地转，根本没精力细看内容。
“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债务！”她攥紧钢笔，指节发白，“我没有用过这些钱！”
“但签字是真的，”沈明川开口了，声音像在谈论天气，“糖糖马上要上小学了，国际学校的学费很贵，私立医院的保险也不便宜。如果闹上法庭......”他顿了顿，“法官会把孩子判给有能力抚养的一方。”
林晚晴的钢笔在纸上洇开团墨渍，像朵正在腐烂的花。她想起糖糖昨天说“想和妈妈永远在一起”，想起她抽屉里藏着的幼儿园申请表——上面“父亲职业”一栏空着，因为沈明川说“别拿这种小事烦我”。
“我只要糖糖。”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其他的，我都不要。”
陈雨桐猛地转头：“晚晴，你疯了？这些债务根本不合法，我们可以......”
“够了！”沈明川拍桌而起，领带滑到锁骨，露出苏雪留下的吻痕，“要么签字，要么等着失去女儿。你选。”
林晚晴看向窗外，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映着她的倒影：头发胡乱扎着，眼角有没遮掉的黑眼圈，连衣裙是三年前的款式，腰间还系着条过时的丝巾。这是她当全职妈妈的第七年，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一个被婚姻榨干的女人，连争取女儿的资格都要靠妥协。
钢笔尖落在纸上，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她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沈明川拿起协议，嘴角扬起胜利者的笑：“明智的选择。明天中午前搬离别墅，我会让人盯着。”
走出律所时，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陈雨桐追上来，塞给她张名片：“这是位专门打婚姻财产案的律师，他......”
“不用了，”林晚晴将名片塞进包里，触到糖糖送她的幸运石，“我现在只想带糖糖离开那里。”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幼儿园打来的。“糖糖妈妈，您女儿在手工课上划伤了手，一首哭着要妈妈。”老师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林晚晴拔腿就跑，高跟鞋掉了一只也没察觉。她赤脚跑过写字楼前的广场，碎石扎进脚底，却比不上心里的痛。路过橱窗时，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像只被拔了毛的鸟，再也飞不起来。
但她必须飞，不为别的，只为那个在幼儿园哭着等妈妈的小女孩。
回到别墅时，沈明川的车己经不在了。糖糖抱着流血的手指缩在沙发里，看见她立刻扑过来：“妈妈，痛痛......”
林晚晴抱住女儿，闻到她头发里混着的碘伏味。茶几上放着沈明川的医嘱：“让保姆带她去医院，别拿这种小事烦我。”
“糖糖不怕，”她轻轻吹着女儿的伤口，“妈妈在呢。妈妈会永远在。”
夜幕降临时，她开始收拾行李。糖糖的玩具熊、绘本、小衣服，还有她藏在衣柜最深处的大学奖状——那时她以为自己会成为职场女性，却在结婚那天把奖状收进了箱底。
衣柜最上层掉出个礼盒，是沈明川去年送的周年礼物——支未拆封的YSL口红，色号1966。她拿起口红，在梳妆镜前画了道猩红的线，像道即将愈合的伤疤。
“妈妈，你在干什么呀？”糖糖揉着眼睛醒来。
“妈妈在练习当超人呢，”林晚晴擦掉口红，抱起女儿走向行李箱，“超人要学会自己擦伤口，自己搬行李，还要......”她吻了吻女儿的额头，“保护好自己最爱的人。”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是沈明川回来了。林晚晴拉上行李箱拉链，最后看了眼这个住了七年的家——吊灯还是她选的，地毯上有糖糖学走路时摔的痕迹，墙上还挂着他们的结婚照。
她掏出手机，给沈明川发消息：“协议我签了，明天会搬走。别再用糖糖威胁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糖糖突然指着窗外：“爸爸的车！还有......还有阿姨！”
林晚晴转头望去，只见苏雪挽着沈明川的胳膊下车，小腹微微隆起，在月光下像个苍白的句号。
她抱起糖糖，提起行李箱，走向门口。身后传来沈明川的笑声，还有苏雪的娇嗔：“今天产检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呢......”
门在身后关上时，林晚晴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沈明川，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妻子。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失去我们，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