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栖身之所

第六章：栖身之所

陈雨桐的公寓在老小区顶楼，爬楼梯时糖糖数到第三十七阶就累得气喘吁吁。林晚晴背着行李箱，怀里还抱着女儿，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台阶上，在午后的阳光里蒸出细小的盐花。

“妈妈加油！”糖糖趴在她肩头，小手给她打气，“我们马上就到‘新家’啦！”小女孩特意给“新家”两个字加上重音，像在念一个充满希望的咒语。

打开房门的瞬间，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林晚晴放下行李，看见客厅角落堆着前任租客留下的婴儿车，车轮上缠着蜘蛛网，座椅里还躺着只褪色的布兔子。糖糖眼睛一亮，挣脱她的怀抱去抱兔子：“妈妈看！它和我的泰迪熊可以做朋友啦！”

公寓很小，只有六十平米，主卧带个小阳台，次卧勉强能放下儿童床。林晚晴推开阳台门，铁锈味的风卷来隔壁飘来的洗衣液香，远处能看见高架桥上车流如织，像流动的金属河流。

“妈妈，这里有星星！”糖糖指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裂缝在夕阳下真像撒了把碎钻。林晚晴笑了，帮女儿擦去鼻尖的灰尘：“对，这是我们的星空顶。”

收拾行李时，糖糖突然举着个铁盒跑过来：“妈妈快看！我找到宝藏了！”盒子里是几支蜡笔、半块橡皮，还有张泛黄的便利贴，上面写着“加油，明天会更好”——不知是哪位前租客留下的。

林晚晴摸着便利贴上的字，想起今早路过便利店时，玻璃上的倒影：头发被汗水粘在额角，连衣裙皱得像咸菜，糖糖的小熊背包带子断了一根，用橡皮筋勉强绑着。但此刻，女儿举着蜡笔在墙上画太阳，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斑。

“妈妈，我要画我们的新家！”糖糖趴在地板上，舌头微微伸出嘴角，认真得像个小画家。林晚晴蹲在旁边，用纸箱剪出桌椅的形状，又把窗帘改成桌布——反正这窗帘褪了色，原本也打算扔掉。

天快黑时，陈雨桐拎着菜篮敲门：“临时去超市买了点东西，你们凑合吃......”她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墙上贴着糖糖的画，旧婴儿车变成了“玩具收纳箱”，惊讶地挑眉，“晚晴，你以前可是连组装家具都要喊明川的人。”

林晚晴正在煮面条，锅里的水冒着热气：“人总是会变的。”她没说昨晚在酒店，为了哄糖糖睡觉，她花了半小时研究儿童床组装图，手指被螺丝划出血痕。

餐桌上，糖糖举着塑料杯：“干杯！庆祝我们的新家！”陈雨桐和林晚晴碰了碰杯，红酒是超市最便宜的那种，入口酸涩，却在糖糖的笑声里变得柔和。

夜里，糖糖抱着布兔子睡在儿童床上，林晚晴躺在主卧的旧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声。手机屏幕亮起，是沈明川发来的短信：“抚养费我会按月打，别来烦我。”后面跟着串数字，比她想象的少很多。

她删掉短信，打开二手平台APP，开始上传闲置的母婴用品：糖糖小时候的婴儿床、没穿过几次的公主裙、还有沈明川送的早教机——现在看来，那些“爱”的证据，不过是他用来标榜自己的道具。

“妈妈？”糖糖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你说蒲公英会找到新家吗？”

“会的，”林晚晴起身走进次卧，给女儿盖好被子，“只要有风，蒲公英就能去任何地方。”

糖糖打了个哈欠，小手抓住她的衣角：“那风什么时候来呀？”

林晚晴望着窗外的夜空，一颗流星划过：“风己经来了，糖糖。你听——”她对着女儿的耳朵轻轻吹气，像风吹过蒲公英，“呼——我们己经在路上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二手平台有新消息：“亲，婴儿床多少钱？”

林晚晴回复完价格，看见糖糖己经睡着，嘴角还带着笑。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写下：“5月10日，晴和糖糖的第一天。收入：0元。支出：房租2000元， groceries 150元。目标：明天赚到第一笔钱。”

合上笔记本时，她看见封面上的蒲公英贴纸——那是糖糖幼儿园毕业礼发的，当时她还说“妈妈，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像蒲公英妈妈和宝宝”。

现在，她们真的成了蒲公英，被命运的风吹离枝头。但林晚晴知道，蒲公英的种子不是流浪，而是寻找属于自己的土地。

她起身走到阳台，夜风吹乱头发，远处的高架桥依然灯火通明。她张开手掌，想象自己正握着一颗蒲公英种子，轻轻一吹——

种子会飞去哪里呢？或许是温暖的土壤，或许是的溪边，但无论哪里，都会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