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早餐店的凌晨

第七章：早餐店的凌晨

凌晨西点，手机闹钟像尖锐的针，刺破浓稠的黑暗。林晚晴摸黑关掉闹钟，生怕惊醒隔壁的糖糖。小女孩抱着布兔子睡得正香，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落在雪地上的蒲公英绒毛。

厨房灯泡闪烁两下才亮起，昏黄的光映着陌生的瓷砖墙面。林晚晴系上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围裙，口袋里装着陈雨桐给的早餐摊攻略——“王大姐凌晨西点半出摊，你去帮忙打下手，她会教你”。围裙带子太长，她绕了两圈才系紧，想起结婚时沈明川说“你系围裙的样子真好看”，那时她以为这是幸福的模样。

推开门，夜风带着凉意扑在脸上，她不禁裹紧外套。楼道声控灯坏了，她摸着墙下楼，指尖蹭到不知谁贴的小广告：“专业通下水道，电话138XXXXXXX”。拐到二楼时，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是团打结的跳绳——大概是哪个孩子忘记的。她蹲下身解开绳结，想起糖糖说“妈妈我想学跳绳”，沈明川却总说“找教练吧，我没空”。

王大姐的早餐摊在巷口拐角，远远就看见煤炉冒出的热气，混着葱花和油饼的香味。“小林？”戴蓝布帽的女人挥挥手，案板上堆着和好的面团，“快来，先学揉面。”

面团又粘又沉，林晚晴的指甲缝很快嵌满面粉。王大姐在旁边示范：“要用巧劲，像这样......”忽然皱眉，“你这手怎么回事？指甲剪得这么短，还都是倒刺。”

林晚晴缩回手：“带孩子不小心弄的。”她没说这些伤口大多来自深夜给糖糖缝补玩具，或是凌晨刷奶瓶时被玻璃划到。王大姐递给她副橡胶手套：“戴着，别回头弄破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波客人来了——几个穿着环卫工制服的大叔。林晚晴手忙脚乱地装包子，塑料袋在她手里发出沙沙的响。“姑娘，多加点辣油！”“小妹，有豆浆吗？”她连声应着，额头的汗滴进领口，咸津津的。

“妈妈？”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晚晴转身，看见糖糖穿着睡衣站在摊前，头发乱得像小狮子，手里攥着她昨晚忘记收好的泰迪熊。

“糖糖，你怎么跑出来了？”林晚晴慌忙摘下手套，想抱女儿回去，却看见她脚边有滩水渍——原来小女孩自己接水喝，打翻了保温杯。

“我梦见妈妈不见了......”糖糖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是不是不要糖糖了？”

林晚晴蹲下来，围裙上的面粉蹭到女儿睡衣上：“傻孩子，妈妈在赚糖糖的学费呢。你看——”她指着正在煎的油饼，“这是糖糖的小床，这是糖糖的绘本，还有......”她在油饼上撒了把芝麻，“这是糖糖的星星发卡。”

糖糖破涕为笑，伸手去摸油饼：“那这个是妈妈！”芝麻在她指尖碎成粉末，像撒在夜空中的星星。王大姐笑着递来个刚出锅的包子：“快带孩子回去吃，这儿有我呢。”

回到公寓时，晨光己经染红了阳台。糖糖咬着包子问：“妈妈以后每天都要这么早起床吗？”林晚晴给她梳头发，镜子里映出两人疲惫却认真的脸：“等妈妈攒够钱，就不用这么早啦。到时候啊，妈妈要开个超级厉害的早餐店，让糖糖每天都能吃到热乎的包子。”

“还要有草莓酱！”糖糖举起空了的包子皮，“就像妈妈做的那样！”

林晚晴忽然想起冰箱里的半罐草莓酱，那是去年她和糖糖一起做的，沈明川尝过一口后说“太甜了，还是买的好吃”。她摸摸女儿的头：“对，还要有糖糖最喜欢的草莓酱。”

上午十点，糖糖去上幼儿园了。林晚晴坐在沙发上，脱下橡胶手套，看见掌心磨出了红印。手机在这时震动，二手平台有条新消息：“亲，婴儿床我要了，能便宜点吗？”

她回复完消息，点开银行APP，看着可怜的余额，忽然想起王大姐说“明天教你调馅料”。窗外传来幼儿园的早操歌，她跟着节奏轻轻拍手，掌心的红印隐隐作痛，却像某种勋章。

中午去接糖糖时，她特意绕开了别墅区那条路。路过商场时，橱窗里的母婴广告刺痛了她的眼——穿着精致的妈妈抱着宝宝，旁边站着西装革履的爸爸，一家三口笑得无比幸福。

糖糖扯了扯她的衣角：“妈妈，那个小弟弟的衣服和我昨天卖掉的那件好像！”小女孩的声音里没有遗憾，只有好奇，“他的爸爸会陪他玩吗？”

林晚晴蹲下，帮她整理歪掉的衣领：“有的爸爸会，有的不会。但糖糖有妈妈呀，妈妈会陪你玩跳绳、看星星，还会......”她忽然哽咽，“还会给你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草莓酱包子。”

糖糖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妈妈做的包子就是最好吃的，比爸爸的跑车还厉害！”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糖糖蹦蹦跳跳地数着路上的蚂蚁，林晚晴跟在后面，看着女儿裙摆上的线头——这次，她没有急着缝补，而是任由它在风里轻轻摇晃，像面小小的旗帜。

手机震动，二手平台提示交易成功，婴儿床卖了两百元。林晚晴看着到账通知，想起王大姐说“后天给你算工钱”。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早餐摊攻略，上面用铅笔写着：“第七天，学会了揉面和煎蛋。糖糖说我的包子像云朵一样软。”

云朵会下雨，也会变成彩虹。林晚晴牵着糖糖的手，走向公寓的方向，路边的蒲公英又在风里飞舞，这次她看清了——每颗种子都带着小小的绒毛伞，只要有风，就能飞向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