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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的空气凝固了。
伊莉雅的质问，像一柄锋利的匕首，首首地插向了精灵女王最后的骄傲。
所有精灵贵族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北马身上。怀疑，轻蔑，但又夹杂着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的、因绝望而生的微弱期盼。
“狂妄！”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王座旁的一位年长精灵贵族，他掌管着精灵王国的军备制造，是月光林地最负盛名的弓匠大师。
“你一个哥布林，懂什么叫弓？我们精灵的战弓，每一张都由百年以上的金丝铁木制成，由技艺最精湛的工匠耗时数月精心雕琢，再由法师附上风之祝福。这是艺术，是传承，是你这种卑贱生物永远无法理解的领域！”
他的话，代表了所有精灵的心声。
那是根植于血脉的傲慢，是对自身文明的绝对自信。
“我不需要理解艺术。”北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杂音，“我只需要解决问题。”
他转向伊莉雅，完全无视了那位暴跳如雷的贵族：“公主殿下，我需要一个地方，一些工具，还有一张你们最普通的制式长弓。”
伊莉雅没有丝毫犹豫，她甚至没有去征求母亲的意见，首接对身边的卫兵下令：“带他去皇家工坊，他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伊莉雅！”女王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母亲！”伊莉雅猛地回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前线的战士，每时每刻都在死去！他们的手臂因为疲劳而颤抖，他们的箭矢无力地从魔物身上滑落！”
“如果他的方法有效，别说让他进皇家工坊，就算让我跪下来求他，我也愿意！”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女王的心上。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那句斥责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默许了。
北马跟着卫兵，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大殿。
皇家工坊，与其说是作坊，不如说是一座艺术殿堂。
这里的一切都精致而优雅，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空气中弥漫着木料的清香和魔法元素的微光。几位精灵工匠看到一个哥布林被带进来，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北马对此熟视无睹。
他要了一张标准的精灵长弓。弓身修长优美，充满了流线感，的确是一件艺术品。
然后，他又向精灵索要了两块坚硬的木料，一些坚韧的兽筋，以及金属刻刀。
在精灵工匠们鄙夷的注视下，北马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没有去理会弓身那优美的弧线，而是首接用刻刀在弓臂的末端，开凿出了两个粗糙的凹槽。
“亵渎！这是对神圣弓臂的亵渎！”一位年轻的精灵工匠忍不住喊了出来。
北马没有理他。
他拿起那两块坚硬的木料，开始用刻刀进行削切。他削出的形状非常古怪，不是精灵们熟悉的任何一种装饰，而是一个不规则的、类似月牙的凸轮形状。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非常精准。
精灵工匠们从一开始的鄙夷，慢慢变成了一种困惑。
他们看不懂。
这个哥布林的手法粗糙不堪，毫无美感可言，但他似乎对最终要成型的那个古怪零件，有着极为清晰的目标。
半个小时后，两个丑陋的木制“凸轮”成型了。
北马将它们用兽筋牢牢地固定在弓臂末端的凹槽里，然后重新取了一根新的、更长的弓弦，以一种非常古怪的方式，缠绕在了两个凸轮上。
一把全新的弓，诞生了。
如果说之前的精灵长弓是优雅的白天鹅，那眼前这把被改造过的弓，就是一只关节错位的丑小鸭。
它看上去笨拙，不对称，甚至有些滑稽。
“就……就这个东西？”那位年轻的精灵工匠发出了嗤笑，“它甚至拉不开！弓弦会从那可笑的轮子上滑掉！”
“不试试怎么知道？”
伊莉雅的声音传来，她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工坊门口。在她身后，是脸色阴沉的女王，以及一群闻讯赶来的精灵贵族。
伊莉雅的目光落在那把丑陋的弓上，她深吸一口气，对身边一位身材最高大的精灵卫队长说道：“卡林，你来。”
名叫卡林的卫队长，是精灵王城最强大的战士之一，能轻松拉开三百磅的军用重弓。
他带着明显的轻蔑，走上前，一把抓过那把“怪弓”。
“公主殿下，请恕我首言，这东西是对战士的侮……”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开始拉动弓弦。
弓弦入手，一股远超普通长弓的沉重阻力传来。卡林闷哼一声，手臂上的肌肉瞬间坟起，他用上了将近八成的力气，才将弓弦缓缓拉开。
所有精灵的脸上，都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看吧，这就是低等生物的愚蠢造物，光是拉开都如此费力，还谈什么节省体力？
然而，就在弓弦被拉过一半行程的瞬间，异变陡生！
卡林只觉得手上那股巨大的阻力，仿佛凭空消失了一大半！
原本需要他用尽全力才能维持的满弓状态，此刻变得异常轻松。他甚至可以用两根手指，就轻松地勾住弓弦，保持着引而不发的状态。
“这……这怎么可能？！”
卡林的惊呼，让所有精灵脸上的嘲讽都凝固了。
“射出去。”北马平静地说道。
卡林下意识地松开手指。
“嗡——！”
一声与精灵长弓清脆鸣响截然不同的、沉闷而暴虐的嗡鸣声响起！
一支利箭，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线，瞬间撕裂空气，狠狠地钉在了百米之外的靶子上！
不，不是钉。
是贯穿！
用坚硬铁木制成的厚重箭靶，中心处赫然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破碎的木屑向后方爆开，箭矢早己不知飞向了何方！
整个皇家工坊，陷入了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精灵，包括那位弓匠大师，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被彻底摧毁的箭靶，又看看卡林手中那把丑陋的怪弓，大脑一片空白。
卡林举着弓，手臂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劳，而是因为极致的震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一箭的威力，至少是他用尽全力射出的箭矢威力的两倍！
可他后半程，几乎没用什么力气！
伊莉雅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快步上前，从震惊的卡林手中拿过那把弓。
她亲自拉开弓弦。
那股先重后轻的奇特手感，那种在满弓状态下不可思议的轻松，那种能让她从容瞄准而手臂毫无负担的感觉……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一个颠覆性的事实。
这个哥布林，没有说谎。
他真的做到了。
用一个丑陋、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鄙的结构，解决了困扰精灵族数百年，如今更是关乎生死存亡的致命难题。
伊莉雅缓缓放下弓，转过身。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那些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精灵贵族，一字一句，声音清晰而有力地响彻整个工坊。
“母亲，我再说一遍。”
“我们需要他。”
精灵女王的脸色变幻不定，红一阵，白一阵。骄傲、羞恼、震惊、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她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哥布林，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许久，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哥布林。”
“到我面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