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吏匆匆跑出去叫人了,结果前脚刚出去,后脚退回来了,一脸白日见鬼的模样。
唐云,很有可能破了记录,成了大虞朝开朝以来被传唤后速度最快到达之人。
陈耀然有“特权”,唐云这勋贵之后同样有。
只不过手段不同,陈耀然是自报家门,唐云是阿虎上前给了衙役一人一脚。
刚刚公堂中发生了什么,唐云一字不落都在门外拐角处听见了。
一进公堂,唐云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焦点。
众人,面色各异。
公案后的柳朿一脑袋问号,这逼崽子出现的也太快了吧。
温宗博没见过唐云也一眼认了出来,腰间的玉佩代表着唐家府邸。
陈耀然扭着头,见到唐云那一刹那,刚刚那温顺的面孔瞬间扭曲,仿佛见到了寝取自己老婆的隔壁小唐。
面带笑容,手持折扇,进来后一把推开面前文吏,看向柳朿微微拱了拱手。
就这一拱手,那叫一个敷衍,连施礼都算不上。
唐云还“哗啦”一下展开折扇,装模作样的扇了扇。
就这吊儿郎当的模样,知道的是县男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他爹。
见到唐云这副没大没小的模样,因为养猪一事对他还算颇有好感的柳朿连忙出声训斥。
“混账东西,你虽平日只知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也该知晓户部左侍郎温大人来了咱洛城,这便是温大人,还不快行礼问安。”
不得不说,柳朿真的挺仗义的,可惜,终究还是错付了。
“哦,你就是温侍郎啊。”
唐云斜着眼睛看向温宗博:“我叫唐云,我爹唐破山。”
温宗博笑了,被气笑了,他己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如此不知好歹的后生晚辈了。
没等这位左侍郎开口,唐云突然用扇子敲在了陈耀然的额头上。
“就特么你告本少爷啊。”
陈耀然勃然大怒,刚想发作,心中一喜,连忙装作一副惧怕的模样望向温宗博。
“二位大人,唐云仗着其父是县男勋贵,整日无恶不作欺压良善,今日到了公堂之上亦是如此,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可想而知平日里是何张狂模样!”
“唐云!”柳朿沉着脸吼道:“你若胆敢再是胡闹,当心本官对你不客气。”
说罢,柳朿还偷偷打量了一下温宗博的脸色。
这位户部左侍郎大人的表情有些莫名,一言不发的死死望着唐云。
唐云根本没搭理柳朿,也没看向温宗博,只是满面戏谑的盯着陈耀然。
“说我爹卖马到军中,以次充好,一共八百匹,对吧。”
“不错,我陈耀然最是敬佩军伍,敬仰唐家,岂容你唐家父子二人这般张狂无所顾忌欺辱军中好男儿!”
柳朿突然开了口:“本官问你,军马一事己过月余,你为何今日才击鼓为南军鸣冤,今日温大人赶至洛城方击鼓鸣冤,难不成…”
陈耀然可不是蠢货,一听这话就知道柳朿明摆着是向着唐云的。
昨日不告,明日不告,偏偏今日温宗博来了才告,摆明是蓄谋己久。
“大人有所不知,得知此事后,学生明察暗访多日,得了铁证后方敢代南军军伍状告唐家父子二人。”
“代南军军伍。”柳朿都想乐了:“据本官所知,你陈家似是无人从军吧。”
“是无人从军,只是学生自幼最是敬佩军伍,若不是家中阻拦,早己投身营中报效家国。”
陈耀然越说越来劲:“自从到了洛城,学生最喜听闻军中之事,得知的越多,越是佩服军伍,南军之事耳熟能详,除了紧要军事,学生无一不知。”
“你能别搁这吹牛B了吗。”
唐云猛翻白眼:“我爹出身军中,我都不敢说这种话。”
陈耀然冷冷的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只是为了博名声罢了,这件事肯定会传出去,到时候让南军知晓了,让唐家知晓了,肯定会对他倍生好感,至少陈耀然是这么认为的。
唐云望向柳朿:“柳大人,你是洛城知府,你敢说这样的话吗,对南军极为了解。”
柳朿摇了摇头:“这话,本官自然是不敢说的。”
“大人太谦虚了,学生想问,大人知道南军有几支大营吗?”
柳朿哑然失笑:“六支。”
唐云扭头望向陈耀然:“六支大营,每一支大营叫什么名字。”
陈耀然愣住了,有点印象,又不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
唐云又看向柳朿:“大人,你知道南军一共有多少军伍吗。”
“自是知晓,三万五千余人。”
“不错。”唐云继续望向陈耀然:“每个人叫什么名字?”
陈耀然差点骂娘,他上哪知道去啊。
“陈耀然,你不是说你最是敬佩军伍吗,还说南军之事无一不知,柳大人不说这话,却一一作答无一不对,你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还敢在这里吹…大放厥词。”
“够了!”
曾经在刑部任职的温宗博冷声道:“唐云,此处是公堂,不是你唐家,你爹唐破山难道未教过你何为规矩不成。”
“教了啊。”
唐云耸了耸肩,随即突然一脚踹向了陈耀然的右腿。
满堂皆惊,陈耀然吃痛连连后退,不等他开口,唐云满面嘲讽。
“昨去醉春楼搂着妓家的时候,药布不是绑在左腿上吗,今天怎么又绑右腿上了。”
陈耀然愣住了,下意识看向双腿。
唐云笑意更浓:“是不是两条腿都疼,昨日左腿疼,今日右腿疼?”
“对,对对对,是是是,就是这般。”
陈耀然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今日右腿不适。”
“可医馆说你右腿并无伤处啊。”
陈耀然又傻了,额头见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多月前的事,他根本不记得了。
唐云一拍额头:“对,是我记错了,医馆说你左腿未伤,右腿伤到了。”
陈耀然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不错,你记错了,你一定记错了。”
“我记你妈!”唐云突然破口大骂:“双腿都未伤到,昨离开醉春楼的时候早己喝的不省人事,放浪形骸奔跑到马车上,至少十人见到了!”
一语落毕,唐云余光扫向温宗博。
“二位大人,他自称读书人,却谎话连篇,他自诩敬佩了解南军,却连六支大营叫什么都不知道,试想,这样一个将胡说八道习以为常之徒,这样一个敢在两位大人弄虚作假的人,他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
“你胡说!”
陈耀然情急之下大骂道:“你污蔑本少爷,你敢拿人头担保你爹唐破山…”
说到一半,陈耀然心脏狂跳。
因为柳朿正看着他,满面厌恶。
因为温宗博也看着他,满面审视与不信任。
古代判案,官员具有很强的主观性,这种主观性,基本是建立在对一个人的“品格”上。
换了别人,或许并不在乎,因为证据更重要。
陈耀然不同,出身不俗,作为读书人,作为将来要入仕的读书人,名声,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