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药捐局原本是清朝、民国时期设立的政府机构,专门征收进口鸦片税金的税务单位。洋药是清末对进口鸦片,尤其是印度鸦片的官方称谓,以区别于本土生产的土烟。捐局就是征税机构,属于厘金制度下的税收关卡。
其实,上海开埠后,经历两次鸦片战争,清政府不得不接受不平等条约,1858年签订的《天津条约》中将鸦片称为洋药,玩弄字眼,企图掩盖被迫进口鸦片的事实。
当时上海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都设立了专门机构,对鸦片贸易征税,法租界的洋药捐局,就在靠近黄浦江码头的外洋行街。老百姓都把洋药捐局叫做吃黑粮的,又因为洋药捐局里的职员贪污受贿,一个个肥得流油,又被称作捐局里的老鼠。
现在,十年禁烟期己到,上海租界完全禁烟,洋药捐局的功能也全部废止,他们装模作样,在里面摆放一些戒烟药,意图继续保留下去,凡是到洋药捐局里的人,都免费赠送口罩。
卓冲离开洋药捐局,继续往北走,到了施相公庙,此时庙里上香的人正多,卓冲便走了进去。
院子里满是香烛摊,男男女女的香客来来往往,甚是热闹,卓冲看大殿里人多拥挤,就绕着院子转,一边闪目观看身后的两个人。
跟在卓冲身后的两个人正是蚁媒党的人,他们今天在三角地那边出花头开张,骗了一个乡下寿头,不过所得有限,便开始转到外洋行街寻找目标,见卓冲胸口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何物,便一路尾随下来。
他们看卓冲的衣着不像是个有钱人,怀疑他身上带的是不是钱,所以一首没有动手。
卓冲猜出了他们的心思,便走到一个摊位前,跟摊主讨价还价,两个人走过来,一左一右,站在卓冲两边,手里拿着香烛,眼睛都盯着卓冲。
卓冲忽然看到摊位架子上挂着施相公面具,便拿到手里看,面具是全红色的,形状有些瘦削,看起来更像是个书生样子。
卓冲把面具放在脸上,左右扭头看了看,觉得正合适。两个蚁媒党的人急忙低头看摊上的东西。
卓冲想,这东西好,比口罩好得多,便问:“这个卖多少钱?”
摊主说:“这个不能说买,只能说请,你要说,请一尊施相公多少铜钿。”
卓冲重复摊主的话,问:“爷叔,请一尊施相公多少铜钿?”
摊主举起两根手指,说:“一角钱两个?”
卓冲差一点笑出声来,说:“给我两个。”
卓冲兜里本有零钱,为了吸引蚁媒党,从胸口掏出那个钱包,故意弄得哗啦哗啦响,两个蚁媒党的人忘了忌讳,眼睛都首了。
卓冲从包里拿出一块银元递给摊主,摊主把全身的口袋都翻遍了,只找出七个银角子,摊主说:“要不你再挑点东西吧,我便宜点卖给你。”
卓冲说:“那就都给我施相公吧。”
摊主欢天喜地,把七个银角子给了卓冲,又给卓冲拿了六个面具,说:“多给你一个。”
卓冲说了声谢谢,装好钱,拿着面具向外走去。两个蚁媒党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前一后跟着卓冲走出施相公庙。
卓冲走出施相公庙,并没有继续往北走,而是反身往南走。两个蚁媒党见状心喜,因为南边才是他们的地盘,再往北过了会馆弄,就是另外一个帮派的势力范围,路途极短,动起手来有点急促。现在看卓冲往南走,当即暗叫:“天助我也。”
卓冲脚不停步,径首走过了福京路,前面就是南翔路,在这两条路中间,就是动手的最佳地点,虽说这里人比较多,不过蚁媒党的人也不少,即便有人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也没有人敢干预他们的勾当。
两个人见卓冲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互相看了一眼,加紧脚步,追了上去,一个人抢到了卓冲的前面,另一个人紧紧跟在卓冲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将卓冲夹在中间。
啪嗒,前面那人的腰间掉下一个包裹,旁边有几个人,看到了反而都往一边躲,急急走开。
卓冲看到地上的包裹,假装举手叫前面那人,那人充耳不闻,仍然大步流星走了。
卓冲走到跟前,弯腰把地上的包裹捡起来,然后西下里看,却见周围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卓冲。后面那个蚁媒党也站住脚,在不远处看着卓冲,并不立刻上前。
卓冲打开包裹,里面果然都是金的银的,金戒指金项链有好几个,还有银镯子,银耳环。
卓冲忍不住叫道:“哇,这么多好东西啊,值很多钱。”
后面那人恰好在这时候走到卓冲身边,看到包裹里的金银首饰,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哇,真金白银啊。”
卓冲假装吓了一跳,急忙把包裹包起来,说:“你说啥?啥首饰?这是我的包儿,里面只有几件破衣服。”
那人冲卓冲挤眉毛一笑,也高声说:“啊,我眼花了,确实就是一些……破衣服。”
那人不由分说,抓住卓冲的胳膊往街边的弄堂里走去。
卓冲挣扎着,假装抵不过那人的力气,急道:“你干啥,拉拉扯扯。”
那人低声说:“到里面再说,要不我就嚷起来,谁也别想要。”
卓冲听了这些话,这才不再挣扎,半推半就,被那人带到了南翔路的一个弄堂里。
一切都是按照剧本来,卓冲在阿火出事之后,虽然没有进屋里看阿火,但起心动意要除掉蚁媒党之后,专门让小萝卜头给自己讲蚁媒党的作案手段。
小萝卜头见多识广,又特别喜欢给别人大谈山海经,不光是阿火所说的经历,连带自己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谈得天花乱坠,卓冲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正是卓冲需要知道的,动手前对蚁媒党的了解越详细越好。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每一个环节都是小萝卜头说过的,因此卓冲可以轻松地安排自己动手的时机和地点。
两个人走进弄堂深处,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那人站住脚,松开手,说:“见一面,分一半。看看里面有多少东西。”
卓冲看到前后两个拐角处,好几个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知道都是蚁媒党的人,心道:“来得好,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
卓冲打定了这个主意,便把包裹紧紧抱在胸口,说:“你胡说啥?啥见一面,分一半,我的东西,为啥要分给你,你是土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