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站在雪谷中央,霜寒剑悬于身前。
他低头望着掌心最后一缕银光——那是玄枝消散时留下的最后一点灵识,如今也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玄枝......"
玄霄忽然轻笑,指尖凝起最后一道剑诀。
霜寒剑发出凄厉悲鸣,剑身寸寸碎裂,却仍固执地悬在他身侧,不肯离去。
"我来了。"
剑气冲天而起,整座雪山为之震颤。
玄霄的白发在狂风中散开,几百年不变的容颜终于显出裂痕。
他望着虚空某处,眼神温柔得近乎破碎。
"师尊......不要......"
恍惚间,似有银发少女惊慌伸手,却只抓住漫天飘散的冰晶。
太迟了。
霜寒剑彻底粉碎的刹那,万千寒光中,两道魂魄终于相缠——
她的执拗,他的纵容。
她未说完的爱语,他不敢诉的妄念。
尽数葬于这场大雪。
雪停时,猎户在谷底发现奇景:
两株冰树纠缠而生,一棵开银花,一棵结霜果。
树下斜插着半截断剑,剑穗鲜红如初。
有雪妖族人路过,突然跪地痛哭——
那银花落在掌心,竟化成水,咸涩如泪。
修真界《万古纪年》第三百七十二卷载:
"玄霄仙尊道殒之日,北境三千里雪原一夜花开。
其花如剑,其蕊如霜,触之则化碧血。有修士妄采之,皆神魂俱裂而亡。"
那年隆冬,极北之地的积雪突然泛起银光。
守夜的牧童最先发现异常——原本死寂的雪原上,竟有嫩芽破冰而出。
那些冰晶般的幼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在子夜时分骤然绽放。
赶到的修士们看见终生难忘的景象:
无数半透明的花朵在雪地上摇曳,花瓣薄如剑刃,花蕊却凝结着霜雪。
更诡异的是,每朵花心都有一滴猩红露珠,在月光下像未干的血泪。
药王谷长老试图采集研究,指尖刚触及花瓣,整个人就冻成了冰雕。
"是剑意!"
天机阁主惊恐后退,"这些花里藏着玄霄的剑气!"
仿佛印证他的话,整片花海突然无风自动。
千万朵花同时转向玉衡山的方向。
花蕊中的血珠齐齐浮空,在夜幕中拼成一道模糊的剑影。
百年前参与围剿的长老们接连暴毙。
他们死时都保持着跪姿,心口插着一朵冰花。
最诡异的是,这些早己辟谷的大能们,尸身旁都摆着一盏融化殆尽的冰灯。
"是道殒诅咒..."
新任玉衡掌门焚香祷告,"请仙尊安息。"
香炉突然炸裂…
雪原的花开了又谢,己是第九个百年。
当年那两株纠缠的冰树,如今己长成参天巨木。
银花与霜果落尽,树干上渐渐浮现出两道依偎的身影,像是被时光温柔镌刻的浮雕。
霜寒剑的残骸早己与树根融为一体,只在雪夜偶尔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梦中呓语。
新任玉衡掌门跪在树下,捧出一盏新制的冰灯。
"师祖。"
他轻声说,"雪妖一族己重建家园,修真界与妖族订立新约。"
冰灯无风自燃,火光中似有银蝶翩跹。
远处,几个雪妖孩童正在雪地里玩耍,他们的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笑声惊起一树冰晶。
当最后一朵冰花凋零时,整片雪原突然安静下来。
纠缠百年的剑气终于消散,冰树上的浮雕渐渐模糊,化作两道浅浅的痕迹,像是一个拥抱的剪影。
猎户说,那夜看见有银蝶从树梢飞向月亮,蝶翼上沾着未化的雪。
后来《万古纪年》补记:
"玄霄仙尊与雪族圣女玄枝,终得安息。其魂化雪,其魄成花,年年岁岁,护佑北境。"
而牧童们传唱着新的歌谣:
"雪落呀雪落,莫惊梦中人——"
"冰树下的故事,且留给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