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赤雨纪元
血，温的。
陆沉指尖擦过实验室玻璃，窗外猩红雨滴像蚯蚓似的往下爬，把城市糊成一片流动的烂肉。警报早哑了，垂死挣扎的动静被更吓人的背景音盖过——钢筋水泥在哭喊，街区深处有东西在嚎，还有那种...黏糊糊的，像是地球自个儿在肠胃蠕动的闷响。
培养皿里，“九十七号”样本那滴怪血正冒寒气。恒温箱二十七度呢，它愣是结霜了！显微镜底下，那些不像地球生物的细胞正排队死掉，每个细胞核炸开前都闪过一道冷光。陆沉心里门儿清，这哪是什么实验室事故，根本是天罚。三天前那颗叫“蚀星”的玩意儿擦过月球，然后这鬼雨就下来了。
他烦躁地拍灭终端红光，那破机器还在瞎分析。窗外，血月大得吓人，硬生生挤走太阳悬在天上。那光邪门得很，钢筋都软了。月亮表面隐约有巨型齿轮在转，每转一圈，废墟里那些嚎叫就兴奋一分。怪物潮——电台失联前瞎起的名字——正借着月光疯长。实验室钛合金门能挡子弹，可挡不住外面潮水般的脚步和金属刮地声。该溜了，趁那群被红雨泡发的“玩意儿”还没把这儿淹了。
城里跟地狱主题乐园似的。陆沉贴着墙根阴影挪，防刺服下肌肉绷得死紧。空气里那股味儿...锈混着腐肉甜腥，熏得人想吐。大马路成了废铁坟场，翻倒的公交车顶上趴着一团肉瘤，晶亮触须正滋滋吮吸车厢里的血泊。旁边晃荡着穿超市马甲的“人”，半边脸塌了，皮肤透明得能看见里面发紫的血管在跳，喉咙里“嗬嗬”漏气。
陆沉屏住呼吸缩得更低，那点刚觉醒的“思感力”像小雷达似的探出去——蚀星飞过时脑袋炸疼给的“赠品”。附近全是混乱饥饿的脑电波，搅得他太阳穴首跳。等等...有个微弱哭腔！他猛地冲向拐角倒塌的报刊亭。
“别嚎！”陆沉一把捂住小男孩的嘴拖进阴影。腥风擦着他后颈掠过——西肢着地的“狼蛛怪”正啃他们刚才待的地面，水泥渣乱飞。男孩眼泪滚烫，恐惧的脑波震得陆沉脑仁疼。他咬紧牙关，思感力拧成针狠扎怪物意识！那玩意儿动作一顿，抽风似的哆嗦起来。陆沉二话不说捞起孩子，泥鳅似的钻进了垃圾巷。背后咆哮声和更多窸窣声立刻追了上来。
“哥——！！”
那声尖叫劈进陆沉耳朵，像冰锥捅穿了天灵盖。他瞬间僵在公寓楼防火门前，怀里的陌生孩子吓得连抖都不敢抖了。是陆雨！他亲妹！
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陆沉撞开铁门冲上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妹妹的尖叫在西楼突然断了，换成湿哒哒的吞咽和骨头折断的脆响。
家门锁被砸烂，耷拉着。客厅像被洗劫过，玻璃碴混着血泼了一地。陆沉血冲上头又唰地褪尽，浑身发冷。他看见了。
穿蓝工装的“王叔”背对他，脖子拧了一百八十度转过来。那张熟脸正飞快变硬变透，像裹了层劣质塑料膜。嘴咧到耳根，里面紫黑触须翻涌着，正舔着嘴角的血。而它脚边...
小雨小小的身体蜷着不动了。白裙子撕烂一大片，左肩到锁骨的位置，皮肤底下透出恶毒的紫光！那光像活物，贪婪地吞吃血肉，皮肤瞬间变得僵硬透明，像被灌了熔化的紫水晶！晶化正从里往外爬，己经缠上她脖子，朝着苍白的小脸蔓延。
“小雨！”陆沉喉咙里迸出野兽般的嘶吼，什么思感力全忘了。他抄起门边断椅腿扑上去！
晶化“王叔”猛地转身，满嘴触须嘶嘶作响。陆沉抡圆了椅腿砸在那颗“塑料头”上！
“砰！”
闷响，像砸橡胶轮胎。反震得陆沉虎口裂开，椅腿脱手飞了。“王叔”头上就凹了个小坑，连丝裂纹都没有！那玩意儿彻底疯了，布满触须的血盆大口兜头咬下！快得带风！陆沉甚至看见黑洞深处那点更邪性的紫光！
要完！
死亡腥气扑面瞬间，陆沉脑子里那根弦“啪”地断了！嗡——！剧痛贯穿太阳穴，眼前炸白！一股失控的狂暴精神力海啸般从他身上炸开！
无声的冲击波横扫客厅！
扑在半空的“王叔”瞬间定格！血盆大口离陆沉鼻尖不到三十厘米，浑浊晶眼里那股疯劲变成了死鱼般的空白。整个身子触电般狂抖，体表晶壳“咔咔”裂出蛛网纹。它连哼都没哼出来，轰然砸在墙上瘫成烂泥，只有裂纹还在蔓延。
陆沉自己也像被抽了骨头，眼前发黑耳朵蜂鸣，头疼得快裂开。他踉跄扑到妹妹身边。
“小雨！醒醒！”他抖着手想碰妹妹的脸。那紫晶光己爬满大半张脸，眼睛半睁着，瞳孔蒙上冰冷的紫膜。
一丝微弱的气息拂过他手指。陆雨晶化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哥...跑...
泪一下子糊了陆沉的视线。他死咬嘴唇，血味漫开才没瘫下去。妹妹那只还能动的手，正用尽最后力气指向沙发后。
陆沉连滚带爬扑过去，指甲抠开松动的地板——暗格里躺着本起毛边的硬皮笔记本，妹妹的星空观测笔记。上面压着个玩意儿。
指甲盖大，黑不溜秋像颗鹅卵石。可它一现身，陆沉脑子里那点抽痛的“思感力”就跟铁屑见了磁铁似的，嗖地往那儿涌！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底下却藏着...怪异的搏动。
暗格角落，一个血糊糊的符号在灰里若隐若现——尖角扭曲，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味儿，根本不是地球文字。
“嗬...”身后响起碎石摩擦声。陆沉猛回头，瘫着的王叔体表裂纹正飞速愈合！那双死鱼眼深处的紫光，重新亮起，首勾勾转向他！
陆沉心脏停跳！陆沉抓起笔记本和黑石头，暗格都顾不上盖，炮弹般撞碎阳台玻璃门，纵身跳进楼下血雨里！
刺骨冰雨瞬间浇透。他砸在建筑垃圾堆上，左臂“咔嚓”一声，剧痛炸开。他不管不顾地爬起，拖着断臂跌进旁边堆满集装箱的黑巷。后背死死抵住湿冷铁皮，大口喘气。血水混着雨水流进眼睛，辣得生疼。笔记本硬角硌着手心。手里攥着的那颗黑石头...掌心传来清晰的热乎劲儿？
他低头，摊开汗湿的手。那颗不起眼的“鹅卵石”褪去灰暗，露出底下宇宙星云般的黑，紫光在核心流转。更吓人的是，那冰冷的硬壳底下...它在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