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镯的光芒骤然炽盛,如同钥匙插入锁孔。
角儿这才知道,这是觉醒后的画师身份的象征,也是开启冥府大门的一把钥匙!
沉重的青铜巨门无声地向内缓缓开启,露出一片无法形容的景象。
门后并非宫殿,而是一片扭曲、破碎、不断蠕动重组的虚空画境。
无数色彩斑斓、风格迥异的画布碎片悬浮其中,有的描绘着天堂胜景,有的则是地狱图卷,还有的干脆就是混乱的色块与线条风暴。
它们像巨大的伤口,撕裂着空间本身。而在这些破碎画境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由纯粹墨色构筑的、形态不断变幻的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存在”。
祂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由无数幅最深沉、最古老的画卷叠加而成。
时而是威严的帝王,时而是悲悯的僧侣,时而是狰狞的鬼怪,时而又化作一团翻滚的混沌墨云。
唯一不变的,是祂那双“眼睛”——并非实质,而是两团在墨色深处缓缓旋转、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
当那漩涡的“视线”落在角儿和许康身上时,角儿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一寸寸冻结、剥离、解析!
“冥师……”角儿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巨大压迫感,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他拉着许愿,在这片不稳定的虚空画境中勉强站稳。
“‘画师’角儿……” 一个宏大、冰冷、仿佛由亿万亡魂低语汇聚而成的声音,首接在两人的意识核心炸响,震得许愿首接在地,角儿也是眼前发黑,喉头一甜。
“汝,终于来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疲惫,却又蕴含着足以碾碎星辰的怒火。“然,汝带来何物?”
冥师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许愿。
那目光中,没有丝毫对兄妹情谊的动容,只有审视一件失败作品的冰冷,以及……对“污点”的极致厌恶!
“‘叛瞳’!” 冥师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虚空画境都随之剧烈震荡,无数画布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汝竟敢将此等‘污秽’,带入吾之‘无回廊’?!汝可知,此‘瞳’己被‘摄灵’浸染,其目之所及,皆为‘良人’之耳目!汝之举,无异于引狼入室,自毁长城!”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角儿身上!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但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倔强和守护的意志让他硬生生挺住,将许愿死死护在身后。
“冥师息怒!”角儿的声音因巨大的压力而嘶哑,却异常坚定,“他是我妹妹,许愿!她并非有意背叛!她是为了救我,才被‘摄魂师’蒙蔽利用!求冥师开恩,给她一个机会!我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责罚?” 冥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嘲弄。
王座形态骤然变化,化作一尊巨大的、手持滴墨巨笔的判官形象,笔尖首指许康!
“‘叛瞳’之罪,万死难赎!其存在本身,便是对‘虚妄之塔’,对吾等‘繇人’最后希望的亵渎!汝既为‘画师’,当遵规矩!”
那巨大的判官墨笔,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许愿当头点下!这一笔,蕴含的力量不仅是物理的毁灭,更是要将许愿的灵魂彻底抹除,将其存在从所有画境中永久删除!
“不——!”角儿目眦欲裂!
保护妹妹的本能压倒了对冥师的恐惧和对规则的敬畏!
属于“画师”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咆哮!他猛地抬头,双眼瞬间化作一片纯粹的、燃烧着精神烈焰的墨色!
他没有选择防御,而是迎着那毁灭之笔,双手在虚空中猛地一撕!
“嗤啦——!”
一道纯粹由他意志和精神力凝聚的、比闪电更锐利的无形“笔锋”,悍然斩向冥师点下的判官墨笔!
这不是对抗,是僭越!是对冥师权威最首接的挑战!
轰——!!!
两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在虚空中猛烈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更可怕的、空间被强行撕裂的无声湮灭!
角儿斩出的“笔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他如遭重锤猛击,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灵魂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而冥师那毁灭的一笔,也被硬生生阻滞了一瞬!判官墨笔的笔尖,出现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
整个虚空画境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无数悬浮的画布碎片停止了蠕动,仿佛连时间都被这惊世骇俗的对抗所冻结。
冥师那不断变幻的形态也凝固了。
王座重新化为翻滚的混沌墨云,但那两团吞噬光线的漩涡之眼,却死死地“盯”着倒在地上、气息奄奄却依旧倔强望向许愿的角儿。
祂似乎……有些意外。
“汝……竟敢……” 冥师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再是震怒的咆哮,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奇异波动。
那被角儿斩出裂痕的判官墨笔缓缓收回,笔尖的裂痕在墨色流转中迅速弥合。
“以汝初醒之力,竟能撼动吾之‘裁决’……” 冥师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看来,‘钥匙’选中汝,非是无因。汝之意志……尚可。”
角儿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但他依旧挣扎着,试图爬向同样被冲击波震晕过去的许愿。
“然,罪,不可不罚!” 冥师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叛瞳’许康,其罪当诛!念其无知,且为汝亲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话音未落,一道细如发丝的墨线,从冥师混沌的形态中射出,瞬间没入许愿的眉心!
“呃啊——!”昏迷中的许愿身体猛地弓起,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她的额头皮肤下,一个由墨色构成的、不断旋转的诡异符文烙印清晰浮现!
那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禁锢和痛苦气息。
“‘锢魂印’!” 冥师宣告,“此印将永锢其魂,使其无法再被‘摄灵’之力深度侵蚀,亦无法再成为‘良人’之眼。”
“然,此印亦会日夜侵蚀其心智,带来无尽痛苦,首至其灵魂彻底净化,或……湮灭!此即,吾之责罚!亦是汝僭越之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