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远攥着那枚香囊,步履生风地穿过寂静的回廊,几乎是撞开了自己房门。
室内弥漫着他最熟悉、也最依赖的香气——水安息。这种由上京秘制香铺供奉的顶级熏香,气味清幽沉静,带着一丝冰凉的回甘,是他助眠安神的良药。离开了上京,唯有这熟悉的气息能带来一丝虚假的掌控感。
他重重将自己摔进柔软的软榻,夏夜的老宅死寂得如同死人坟地一般,唯有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嘶叫着,更添几分燥郁。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冷的碎银。
他就着这微光,眯起眼,拎起那枚香囊细细端详。指尖无意识捻过这丝滑的绸缎,眸色深不见底。
半晌,如同被什么蛊惑,他鬼使神差地将香囊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口。
浓郁的草药清气之下,一缕极其幽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味道,如同蛰伏的毒蛇,猝不及防地钻入鼻腔!
那是……她的体味。
混合着清浅的幽香与独有的温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隐秘气息。
齐文远眉头骤然紧锁,烫手一般扔了香囊。
这缕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像一把生锈的铁锹,瞬间撬开了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盒子!
某些滚烫的、绞的人魂魄都疼痛的纠缠、带着喘息和水汽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冲击着脑海!
“砰!”
他猛地从榻上弹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捡起香囊,几步冲到角落的熏香炉旁。
粗暴地掀开炉盖,看也不看,将手中那枚香囊狠狠地掷入炉中猩红炽热的香灰之上。
嗤——
细微的灼烧声响起。
锦缎香囊在高温下迅速蜷缩、发黑,被烫穿一个狰狞的破洞。里面包裹的干枯药草——薄荷、艾叶、菖蒲……稀稀拉拉地从中泄露出来,洒落在滚烫的香灰里。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数倍、混合着焚烧锦缎焦糊气味的、极具侵略性的“提神醒脑”气息,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强势地扩散开来,瞬间盖过了原本清幽的水安息!
齐文远胸口剧烈起伏。
分不清是恼恨这不受控制弥漫开来的气味,还是恼恨自己这具不受控制的躯体带来的反应。
烦闷如同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他烦躁地一把扯开紧扣的衣襟,露出线条紧致的锁骨和小片胸膛,力道极大地拉开房门!
“备水!”他对着门外守夜的侍卫低吼,声音里压抑着濒临爆发的狂躁,“我要沐浴!”
不等回应,“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己在他身后重重摔上!
门外两个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和摔门声惊得浑身一颤,面面相觑。
“大人这是……”
“谁知道啊……火气这么大……”
话音未落——
“砰!”
房门又被猛地拉开!
两人吓得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以为私语被听见。
却见齐文远只穿着一件扯开的中衣,胸膛起伏,脸色黑沉如墨,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冷水就行!”
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巨响,门扉紧闭,震得门框都嗡鸣作响。
两人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快速退开几步,才敢低声议论。
“啧……估计是热的吧?”
“可今晚也没这么热吧……”
另一个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敢耽搁,小跑着去唤人抬水。
冰冷的井水注入巨大的浴桶,散发着丝丝寒气。
齐文远将自己彻底沉入这片刺骨的冰凉里。水珠顺着他线条优美的颈项滑落,没入水面。
然而,身体深处那股被引燃的邪火,却如同被浇灌的沸油,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冒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他太了解自己以及这副身躯的秉性——天生欲念炽盛,如魔似火。他有着别人无法拥有的才学,也拥有常人没有的欲望,那是一种近乎于毁灭的欲望,他从不以此为耻,也从不刻意压抑,享乐与掌控本就是一体。可如今,在这荒凉的老宅,竟连一个可供宣泄的人都没有!上京府邸里的温柔乡,此刻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后悔了自己为何不在此处安置几个可用之人,他更讨厌的是这样的失控感。
这房间,明明己用水安息熏了整整一日!
往日在上京,只要嗅着这清冷的香气,再烈的邪火也能被强行压下几分,勉强入眠。
可此刻……
那被焚烧过的香囊气味,混合着那一缕无法彻底焚毁的、如同附骨之蛆的女子幽香,竟如同有了生命!它们狡猾地潜伏在水安息清冷的余韵里,如同无形的魅影,这里轻轻啮咬一下他的神志,那里狠狠撩拨一下他的感官!
脑海里那些刻意遗忘的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滚烫。
身体早己背叛了他的意志,在冰冷的井水里展现出最原始的渴望!
“哗啦——!”
齐文远猛地从水中站起!
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肌理滚落。他顾不得擦拭,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大步冲向角落的木柜,粗暴地拉开柜门,近乎掠夺般取出那卷泛黄的宣纸卷轴。
他用力将画轴摊开在冰冷的桌案上!
昏黄的烛光下,月下美人出浴图跃然眼前。墨色渲染的空旷水面,那个着整片光洁脊背、发丝撩至身前的背影,在烛火的跳跃下,竟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诱惑力。
齐文远一只手死死撑在桌案边缘,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带动着未干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嘀嗒、嘀嗒声……
在这片死寂的房间里,这水滴声与他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失控的韵律。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死死锁在那片被月光勾勒的、光滑得毫无瑕疵的背脊曲线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着无形的火焰。
身体紧绷到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
夜色深沉。
纠缠的欲望与冰冷的自制在无声地厮杀、角力。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紧绷的身体骤然脱力。
齐文远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带着一身的水汽和呼出的浓重气息,重重倒回床榻。
他甚至来不及清理,也顾不得没擦干的不适。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苍白疲惫、却残留着扭曲满足感的侧脸上。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浓稠的气味中,沉沉地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