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初雪来得悄无声息。林小满早读时趴在窗边,看雪花簌簌落在香樟树的枝桠上,忽然听见江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傻看什么呢?数学老师说今天要小测。”
她回头看见他手里晃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叠打印好的复习资料,每道题旁边都用红笔标了易错点。“昨晚熬夜整理的,”他把资料塞进她抽屉,指尖蹭到她冰凉的手背,“再考砸了,柠檬汽水就涨价。”
林小满捏着资料,忽然想起上周值日生忘记关窗,她的数学书被雨水打湿了几页。第二天上课,那几页皱巴巴的纸被人用吹风机仔细吹干,还夹了片压平的银杏叶当书签,叶脉间用铅笔写着:“笨蛋,下次记得收好。”
初雪后的周末,江逾约她去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落了层薄雪,他把保温杯推到她面前:“热可可,加了 marshmallow。”林小满盯着杯口飘起的热气,看他低头看书时,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喂,”她忽然开口,“你还记得高一那次运动会吗?我跑800米差点晕倒。”
江逾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耳朵尖悄悄泛红:“记得,你脸白得像纸。”
“那你为什么……”林小满想问他为什么陪跑时眼神那么紧张,却被他突然递过来的书打断。《The Great Gatsby》的某一页用便利贴贴着,上面是那句关于夏天的描写,旁边多了行中文批注:“现在觉得,冬天和你一起喝热可可,也很有意思。”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触到便利贴的边缘,忽然想起昨晚妈妈收拾衣柜时,从她校服口袋里掉出的糖纸——整整一沓,草莓味、橙子味、还有江逾上次给的葡萄味,被她用回形针仔细别在一起。
跨年夜来得很快。林小满跟着爸妈去外滩看灯光秀,却在人群里收到江逾的消息:“顶楼天台,有惊喜。”她悄悄溜上楼,看见江逾站在栏杆边,手里捧着个纸盒,发梢落满了灯光的碎片。
“什么惊喜?”她冻得搓手,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飘散。
江逾打开纸盒,里面是串用柠檬汽水瓶盖串成的手链,每个瓶盖上都用马克笔涂了颜色,有的画着笑脸,有的写着数字。“从高一攒到现在的,”他挠了挠头,把链子戴在她手腕上,“本来想夏天送的,结果拖到现在。”
林小满盯着手腕上的瓶盖手链,忽然想起某个午后,他在图书馆喝汽水时,偷偷把瓶盖塞进书包的样子。原来那些她以为被扔掉的瓶盖,都被他悄悄攒了起来,攒成了跨越三个季节的温柔。
远处传来倒计时的钟声:“十、九、八……”江逾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林小满,”他的声音在倒数声里显得格外清晰,“从夏天的便利贴到冬天的瓶盖,我好像……把所有的笨蛋都留给你了。”
“三、二、一!”
零点的钟声敲响,外滩的烟花骤然绽放,金色的光瀑倾泻在江逾的眼睛里。他低头看她,睫毛上落满了星光,忽然凑近她的耳边:“所以,笨蛋,要不要……把下一个冬天也留给我?”
林小满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映着烟花的璀璨,还有她自己发烫的脸颊。她想起香樟树下被风吹起的练习册,想起图书馆里画着笑脸的便利贴,想起暴雨夜他湿透的肩膀和那句被淋湿的告白。
“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带着笑意和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他的外套带着雪后的清冽和淡淡的薄荷味,林小满靠在他胸前,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和远处持续绽放的烟花声重叠在一起。
手腕上的瓶盖手链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她抬头看向夜空,烟花的余烬像星星一样坠落,忽然想起江逾说过的话:“想和你一起过很多个夏天,秋天、冬天、春天也一样。”
这个跨年夜,初雪早己融化,空气里却弥漫着比柠檬汽水更甜的气息。香樟树下的刻痕在冬夜里沉默,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正随着烟花的绽放,在新的一年里,写下关于春天的第一行诗句。
林小满把脸埋进江逾的怀里,偷偷笑了。原来从那个夏天开始,所有的相遇和陪伴,都是他藏在习题册、便利贴和汽水瓶盖里的,最温柔的预谋。而这个冬天,不过是他们漫长故事里,又一个甜滋滋的注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