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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屿踏入鸾栖阁时，檐角的青鸾风铃寂然无声。自双亲陨落，这占地百亩的仙府便只剩几个哑仆往来洒扫，连廊下的鹦鹉都学会了沉默。他抚过厅柱上的剑痕 —— 那是十二岁时与越珩比剑留下的，如今剑痕依旧，却再没了年少时的喧嚣。
容屿回府不过半刻，就有人不请自来了。
“仙君，天君到访。” 哑奴比划着手势，眼底闪过一丝忧虑。容屿放下青瓷茶盏，指腹着杯沿的青鸾纹：“请。”
“容屿！”“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话音未落，越珩己大步跨进门槛，玄色朝服上的金线绣着日月星辰，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你这天君这么闲？怎么总往我这儿跑？”容屿声中说不出的嫌弃。
“好心来看你，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越珩将盒子拿到身前。
他晃了晃手中的朱漆盒子，眉梢扬起惯有的笑意：“猜猜本君带了什么？”
“莫不是又偷了药神殿的千年灵芝？” 容屿挑眉，却在看见盒中红光时顿了顿 —— 那芝盖如珊瑚缀玉，分明是百年难遇的 “赤血灵芝”，药效可续仙魂。
“说什么偷？” 越珩将盒子推到他面前，“我是天君，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么？”
“那群老臣啰嗦了三日，耳根都要起茧子。”越珩继位以来，诸仙声音不止。
“听闻你己经将那群狰兽驯服，那群老顽固应会安分许多。”
确实如此。
容屿指尖抚过盒面的云纹，忽觉喉间发涩。百年前，他被嘲笑 “丧家之犬” 时，是越珩站在金銮殿上，以储君之身说出 “青鸾族魂不灭” 的壮言。此刻灵芝的温热透过木盒传来，竟比仙界的暖阳更灼人。
“谢了。” 他别过脸去，却被越珩按住肩膀。少年天子的眼中映着烛火，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当年若不是你替我挡下魔尊利爪……”
“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容屿打断他，转身为两人斟茶。越珩嗅到茶香，忽然轻笑：“仙界都在传，你前些日子常去人界，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 容屿抬眼，茶盏中的倒影忽然碎成光斑。
“没什么。”越珩还想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窗外暮色渐浓，檐角风铃忽然发出清响。越珩望着容屿苍白的脸色，“不说这些了，你伤到底怎么样？看你这脸色苍白的样子，怕是元气大伤，赢让药神好生将养着。”
“不用了，有石碌在就行了。”
“也是，石碌照顾，你也自在。”石碌是仙族药王谷分支后裔，百毒不侵，擅金石入药，追随容屿以报救命之恩。
“这么些日子也不见你登门，莫不是忘了我这老友？” 越珩指尖叩了叩桌沿，语气里带着几分假意的埋怨，“倒显得我这做天君的，反倒更像个死皮赖脸的缠人精。”
容屿垂眸拨弄茶盏：“并非有意疏远，只是近来流言愈发放肆 —— 你我皆知，仙界最不缺的便是捕风捉影的舌头。”
越珩忽然伸手按住他欲端茶的手，玄色袖口滑下寸许，露出腕间与容屿同款的青鸾纹银镯：“那些腌臢话也能入耳？当年你我在灵境渊同吃同住三百年，怎的如今成了见不得人的秘辛？”
“你容屿也会怕流言？” 越珩挑眉，却在触及对方眼底暗涌时，笑意渐敛。
“刀剑伤皮，言语蚀骨。” 容屿垂眸凝视杯中晃动的烛影，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少时被笑作‘无巢之鸾’的滋味，你不会懂。”
越珩忽然噤声。记忆如潮水漫过金銮殿的台阶 —— 六岁的容屿缩在柱后，发间还沾着隔夜的露水，同龄仙童朝他扔着野果，叫嚷着 “青鸾余孽”。是先帝突然出现，将少年护在龙袍下，用朱砂笔在台阶刻下 “青鸾氏不可辱” 的御令。
“那些腌臜话，本君早下了封口令。” 越珩伸手按住他肩膀，却触到单薄的肩胛骨，“你只需记住，有本君在，便没人能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终是叹口气起身：“罢了，本君明日还要听政，不打扰你养伤。”
“路上小心。” 容屿送至廊下，看越珩的御辇在云雾中化作光点。转身时，袖中掉出块碎玉 —— 那是今日在市集捡的，上面刻着半只青鸾，与他怀中的玉佩恰好拼成完整图腾。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仙界也如人界一般也有昼夜之分。千蜀和森扬在仙界逛了一整天，压根没找到能住的地方，最后只能在一棵大槐树下凑合。
仙界的风呼呼地吹，比人界的风凉多了，千蜀裹紧衣服，听着森扬在旁边唠唠叨叨：“早知道带床被子来了，这风跟刀子似的……”
森扬从天黑说到半夜，一会儿抱怨仙界的星星太亮晃得人睡不着，一会儿又嘀咕新想的戏文。
千蜀被他吵得头疼，好不容易等他闭上嘴，刚眯了一会儿，又听见震天响的呼噜声。她叹了口气，起身往旁边走了几步，靠在树干上闭眼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千蜀被冻醒了。睁眼一看，天都快亮了，身边却没了森扬的动静。她扭头一看，昨晚森扬睡觉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地上几点暗红的血迹，在青石板上格外扎眼。
千蜀心里 “咯噔” 一下，猛地站起来，顺着血迹往东南方向找去。
血迹一首延伸到一棵老榕树旁，树根处的泥土被踩得乱七八糟，再往前却分出两条小路。左边的小路被藤蔓缠得密不透风，地上堆着不少落叶，看着像很久没人走过；右边的小路干干净净，路边的野草都被踩倒了，看着像有人刚走过不久。
千蜀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地上的血迹，黏糊糊的还有点腥气，仔细闻闻，居然有股烧焦的味道。她想起森扬总爱把魔界话本当睡前故事讲，里面说过魔界的 “追魂火” 能把血烧成这种味道。
难道森扬被什么人抓走了？
她抬头看看两条小路，左边阴森森的，右边看着稍微亮堂点，可越干净的地方越可能有陷阱。她咬咬牙，往左边的小路走去 —— 不管多危险，总得先把人找回来。
小路越走越窄，两边的藤蔓上挂着露珠，时不时滴在脖子里，凉得人起鸡皮疙瘩。走了没多远，前面突然出现一堵石墙，墙上爬满了紫色的花，看着漂亮，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千蜀正琢磨怎么绕过去，忽然听见墙后面传来 “哎哟” 一声 —— 是森扬的声音！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绕过石墙一看，差点笑出声。森扬正抱着脚坐在地上，旁边躺着个摔碎的酒葫芦，地上还有半块没吃完的仙果。见千蜀过来，他苦着脸说：“半夜起来找吃的，结果被石头绊倒了，摔破了脚不说，酒葫芦也碎了……”
千蜀瞪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拽起来：“下次再乱跑，就把你扔在人界算了。”
看着东边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千蜀忽然觉得，不管多难找的路，只要两个人一起走，总能走到头。她伸手摘了片紫花的花瓣：“等出去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