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灰白的晨雾如同冰冷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从地下室窗缝里漫延进来。
沈昭昭屏住呼吸，用一支细长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片黑巧克力制成的“手术刀”。
窗外锈迹斑斑的防盗网上，那只毛色杂乱的三花猫，粗壮的尾巴带着一种令人烦躁的悠闲，轻轻一扫——那块被遗弃在窗沿的精致慕斯蛋糕，便又向危险的边缘滑动了半寸。
蛋糕顶端的奶油裱花里，渗出的鲜红草莓酱凝结成珠，在熹微的晨光下，像极了昨夜预知幻象中，那把插在蛋糕上的凶器渗出的、凝固的暗红。
“连只野猫…都来欺负我…”
沈昭昭低声啐了一句，声音沙哑。她翻出一双厚厚的烘焙隔热手套戴上，仿佛那蛋糕是块烧红的烙铁。
又抽出一张油腻的外卖宣传单，粗暴地将那块散发着甜香的“陷阱”裹了好几层，这才快步走到角落，像扔炸弹一样把它狠狠砸进了塞满垃圾的桶里。
然而，那甜腻的奶油气味，混合着刚拆封的味散粉的香气，在地下室沉闷潮湿的空气里发酵、纠缠，最终酿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的恐怖感，挥之不去。
开播前，她特意换上了一件墨绿色的丝绒高领旗袍，盘扣一丝不苟地扣到脖颈最上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下巴和脖颈的线条，带来一种虚假的、紧绷的安全感。
背景墙上，那把不祥的桃木剑挂坠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古旧的黄铜罗盘。刚开播，弹幕就飘过调侃：
【哟！主播这是要转行堪舆风水了？罗盘都整上了！】
【民国复古妆配罗盘？这混搭绝了！】
【昭昭今天气场两米八！旗袍杀我！】
“今天…教大家画一个民国风的复古妆容。”
沈昭昭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将细腻的鸭蛋粉轻轻扑在鼻梁上。
她刻意忽略掉屏幕上方飘过的、带着刺眼血红色特效的系统提示——
【匿名用户C.】送出了“心跳预警” x 10！那连续的提示音像催命符一样敲打着她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幽蓝色光效的连麦申请突兀地弹出屏幕中央。
申请者的ID叫【午夜芭蕾】，头像是一片模糊的、旋转的芭蕾舞裙剪影。
沈昭昭的心猛地一跳，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身后的黄铜罗盘——那原本静止的指针，此刻竟像被无形的磁力干扰，开始毫无规律地疯狂转动起来，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嗡嗡”声！
指尖悬在“接通”键上，冰凉一片。沈昭昭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
画面切入，镜头那边似乎是一间废弃的舞蹈教室。
巨大的落地镜蒙着厚厚的灰尘，角落堆放着蒙尘的把杆和一些破损的道具。
连麦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孩，身形纤细到近乎脆弱，戴着一顶有些歪斜的白色天鹅绒头饰。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蕾丝舞裙，腰封勒得极紧，勾勒出一种病态的、令人心惊的纤细腰肢。
“姐姐…”
女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怯生生的颤抖，像易碎的玻璃，
“你…你能帮我算算…下周三晚上的演出…是吉时吗？我…我有点害怕…”
“演…演出？”
沈昭昭刚开口，眼前的景象如同老旧的电视机信号中断般，猛地炸开一片刺眼的雪花点！
紧接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血腥的预知画面，如同高压水枪般狠狠冲击着她的视觉神经！
她“看”见——舞台！
刺眼的追光灯束下，穿着天鹅舞裙的女孩正在孤独地、绝望地旋转！突然，她足尖点地，那只精美的芭蕾舞鞋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开一大片刺目的鲜红！
鲜血迅速渗透洁白的缎面！更可怕的是，那束原本温暖的追光灯，瞬间褪去所有暖意，变成了停尸间里那种惨白、冰冷的死光！
视角猛地切换，她“看”到后台更衣室，一排排冰冷的铁灰色储物柜。
其中一个柜门——A区17号——正在从内部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急促的抓挠声！
“滋啦…滋啦…”
像是锋利的指甲在疯狂刮擦着金属内壁！
“下周三！别去！！”
沈昭昭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惧让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一支木质眉笔！
“咔嚓”一声脆响，笔杆应声而断，尖锐的木屑深深刺进她的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却丝毫无法抵消幻象带来的冲击！
“绝对不能去那个剧院！听我的！储物柜…储物柜A区17号…千万！千万不要打开它！里面有…有东西！”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呜——呜——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极其刺耳、盖过一切的消防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在整个首播间里炸响！
紧接着，屏幕被强制切入了一条闪烁的、官方发布的【全市消防演习临时通知】！
首播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但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帧画面里，所有观众都清晰地捕捉到——在舞蹈教室那面蒙尘的巨大落地镜里，一道模糊的、戴着诡异长喙鸟嘴面具的黑色人影，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
***
程野用力推开市剧院厚重而陈旧的侧门，一股混合着灰尘、陈旧布料和淡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堆满杂物的后台通道，精准地锁定在那一排排灰绿色的铁皮储物柜上。
A区…17号…
柜门紧闭，锁孔里甚至结着细密的蛛网，看起来久未开启。
但程野蹲下身，强光手电的光束聚焦在柜门底部那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一小片染着暗红色蔻丹的、断裂的弧形美甲片，正死死地卡在那里！
像一道无声的血色控诉！
“痕检！”
程野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他戴上乳胶手套，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枚指甲片，手指扣住冰冷的柜门把手，用力一拉——
“哗啦啦——！”
几十只、甚至上百只各种尺码、颜色略有差异的芭蕾舞鞋，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狭窄的柜门里倾泻而出，瞬间堆满了狭窄的过道！
一股浓烈的皮革和汗味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弥漫开来。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一只舞鞋那坚硬的前端（保护足尖的Box），都被人用蛮力，深深嵌入了数枚闪着寒光的图钉！
钉帽朝外，尖锐的钉尖狰狞地刺穿了内部的衬垫！
“程队！”
一个年轻警员满脸焦急，一路小跑着过来，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平板电脑，额头上还挂着几颗豆大的汗珠。
他跑到程野面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说道：
“监控那边……那边有重大发现！
上周三晚上，负责清洁这层的一个临时工……她叫孙阿香，五十三岁……下班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家属昨天才报的失踪！我们刚刚对比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干扰信号打断了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程野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在他的视线中，一堆白色的舞鞋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而在这堆舞鞋的下面，一个沾满暗红色铁锈和可疑污渍的物体若隐若现。
程野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造型极其诡异的鸟嘴面具！
这个面具的形状就像一只巨大的鸟嘴，长长的、弯曲的喙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是从中世纪瘟疫医生的脸上摘下来的一般，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闪电般顺着程野的脊背窜了上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沈昭昭首播时的画面，那个在她身后疯狂转动的黄铜罗盘！
程野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意识到那个罗盘并不是简单的装饰品，而是一种……预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