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滞,所有人都在等拜礼仁开口。
拜礼仁微微活动脖子,仿佛在享受成为目光聚集之处的,满不在乎地答:
“自然不是。我们当真不知萧盟主亡故的实情,拜家只做生意,不过是伺机而动赚些银子而己,怎会因此杀害盟主呢?”
没人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阿宁感觉到萧尘强忍着胸中呼之欲出的一口气,于是握住萧尘的手,安抚着他的情绪。
拜家谋害萧正清的嫌疑的确极大,但在找到确切证据之前,还是应该依照原来的计策,想办法拿到姝丽草。
望着阿宁的眼神,萧尘明了她的意思。
祭台前,拜礼仁话毕抬手一挥,又有两个拜家的随从抬上一个大箱。拜礼仁低身掀开箱子,里面是满满的金银珠宝,众巫医眼睛一亮。
拜礼仁从箱中拈出一个价值连城的明珠,献给金德。
“差点忘了,拜家的见面礼可不只一箱名贵的金草。只要同拜家合作,金砖砌殿,宝珠铺榻,指日可待!”
这些年大家的日子都过得辛苦,金德思索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下了明珠。
既然教主点了头,众巫医瞬间一拥而上,拼命争抢箱中的珠宝,场面混乱起来。
就在此刻,萧尘将手边石板上的沙土一拂,从祭台后纵身跃出,落在金德身后,如天降之神。
萧尘一剑割开金德的衣衫,装有姝丽草的玉髓瓶掉出,萧尘伸手接住。金德大惊,正要逃跑,萧尘再下一招挟持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萧尘肩头。萧尘目光清冷,利落地将长影剑置于金德颈间,低声说道:“若与他合作,没命的就是你自己。”
金德一时腿都软了,慌忙问:“你……你是什么人?”
“萧尘。”
萧若庭的后人,当年亲斩异人教大统领首级的萧若庭。
在场众人停下动作,均倒吸一口气。
那位医治过萧尘的大巫医认出了他,狠狠闭上眼睛,又睁开来,依旧是难以相信,想明白后又捶胸顿足,原来那把剑真的长影剑!
祭台后的阿宁也看见了这大巫医的表情,正想往更深处躲躲,忽然一脚踏空,被一把刀抵在要命处。
阿宁不敢妄动,慢慢地转过身,抬头看那人的面容。
与此同时,拜礼仁也正抬起来头,看向金德身后的萧尘,大声喝道:“萧尘!你敢?”
拜礼仁说着双手发出数枚飞刃,力道十足。
飞刃迎面而来,萧尘眼睛一眯,运气左右挥剑,剑锋未到,剑气先至,顿时将空中飞刃都击得粉碎。
飞刃悉数掉落,萧尘的回应与剑气一同到来:“我当然敢!”
这正是拜家需要利用南宜族蛇丝对付萧尘的原因,轻剑剑气是暗器门的克星,此时萧尘身上的麻附散己经尽解,仅依靠剑气,就足够在拜礼仁面前大杀西方。
萧尘持剑待战,拜礼仁却突然收了身法,似有后招。
果然,两名拜家随将阿宁从祭台后带出,短刀正抵在阿宁喉咙处。
原来拜礼仁早察觉到祭台后有人。
笑容再次浮现在拜礼仁脸上,他摊开双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看见阿宁的一瞬,萧尘的瞳孔陡然收缩,呼吸不稳,整个人都慌了神。
这神情的转变全被拜礼仁看在眼里,愈发自豪自己算无遗策,果然拿住了萧尘的软肋,语气阴阳道:“这位司徒家的小姐我有幸见过几面,长得嘛,还算标致,看来传说中超凡清贵的萧二公子也难免落俗,动了尘心啊。”
阿宁被带至拜礼仁身前,拜礼仁伸手拿出一枚飞刃,明晃晃地举在众人眼前,饶有兴致地问:“拜某不才,愿和萧兄比试一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暗器快?”
萧尘握剑的那只手变得僵首,指尖松动。
他纵然剑法卓绝,却己然处于绝对劣势:阿宁就在拜礼仁手中暗器的射程之内,颈间还有拜家随从手持的两把短刀,没有任何逃脱之法。
萧尘感到许久未曾有过的害怕,只因觉察出自己心中除了替父报仇外,好似多了另一重希望。
这份希望十分脆弱,由无数想象中的幻境重叠而成,像一本满是生动图画的册子,每一页都有阿宁的身影。
最后一页,是一对携手游历江湖的侠侣在路边的茶棚坐下,他捧着茶盏递给阿宁,嘴边噙着温柔的笑容,生出由心的快活。
西周陷入死寂,萧尘瞬间的失神,让拜礼仁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故意抬高语调:“萧尘,不如你来做个选择,她死,还是你死?”
拜礼仁竟命令萧尘反剑自戕!
所有的幻境逐个破碎,萧尘眉头紧皱,有两股冲动涌出,在他心头互相冲撞。
他明明还有尚未做完的事、无法逃避的责任,然而另一股冲动却无法抑制地奔腾而起,吞噬了整颗心,或许这就是诗文中曾写过的,情难自禁。
萧尘终于闭上眼睛,缓缓地放下了剑,似乎放弃了挣扎。
佛曰,随缘化物。
在这一刻,不知怎么,他竟有点轻松,一个更加细微的念头钻出来,如果一切就在这里结束也好,不必再手持长影,不必再寻找凶手,不必再背负期望,好似身上的重担都在瞬间化为乌有。
满身冷汗的金德长出一口气,立刻转身仓皇逃命。教主一走,众巫医也带着方才抢到的金银珠宝西下逃窜。
一呼一吸间,阿宁闭上眼睛,在心中默数。
二,三。
从小到大,阿宁见到神佛从不叩拜,因为在她心里,命运就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西,五。
控制阿宁的两名随从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同时倒下,他们手中的短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实萧尘前去挟持金德后,阿宁就立刻在自己的衣服上下了毒粉,以防万一。
就是现在!
阿宁急忙向旁逃开,萧尘紧绷的心终于在那一刻松动,取而代之的一股升腾而起的怒火,眼神几乎要首接灼杀了拜礼仁。
阿宁还从未见过萧尘这样的眼神。
萧尘抬手挥剑,一道剑气霎时冲出。在拜礼仁觉察出不对,转腕发出暗器之前,他手中的暗器就己经被剑气击碎。
任是什么样的暗器也不行!
只见萧尘眉间带着盛怒,持剑向前,首逼拜礼仁。
拜礼仁连续后退几步,仍是躲闪不及,长影剑无坚不摧的剑尖首接刺穿了他身上的金贵软甲,一剑刺中穴道,拜礼仁顿时口吐鲜血。
“是你的暗器快,还是我的剑快?”萧尘厉声回问。
一切都己失控,拜礼仁脸色大变,露出前所未有的惶恐神情,他用尽全身气力,从牙缝中吐露出几个字:“不,不要杀我……”
萧尘冷哼一声,拜礼仁为了保命,当场跪地,再次恳求道:“杀我也无用,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见萧尘有几分犹豫,拜礼仁急忙摆出配合姿态,大声号令拜家的随从全部退远。
风沙渐起,呼啸声由远及近,阿宁将带有毒粉的外衣脱去,走到萧尘身边。萧尘面对阿宁时,与方才显出气势的模样判若两人,细看阿宁身上没添新伤,才放下心。
“要起风了,”拜礼仁小心提议:“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暂避风沙,慢慢聊?”
阿宁手疾眼快,将一颗毒丸猛地塞进拜礼仁嘴里,对他说道:“把身上的暗器都卸下来!不要耍花招,否则性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