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裴司眼底那刚刚升起的、病态的满足和温柔,瞬间被一片阴沉的冰霜所取代。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与刺痛。
她哭了。
在他杀了那个男人之后。
为陆宴哭?
这个认知,让顾裴司血色的瞳孔骤然缩紧,妒火燎原,几乎要将他最后一丝人性燃烧殆尽!
“就这么……为他伤心?”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烈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嫉妒。
宋南枝还在掉眼泪,根本无法回答。
下一秒,顾裴司的俊脸猛地压了下来。
宋南枝吓得闭上了眼,以为要迎来一个惩罚性的吻。
然而,落在她眼睫上的,却是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是他的唇。
他竟然……在吻她的眼泪。
那个吻,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吮吸,仿佛要将她的悲伤,连同那咸涩的泪水,一并吞入腹中。
“不许。”
他在她耳边,落下魔鬼般的低语,声音沙哑得可怕。
“我不许你,为别的男人掉一滴眼泪。”
他抬起头,猩红的眸子死死锁着她,里面的占有欲浓稠得化不开。
“枝枝,你忘了么?”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你的笑是我的,你的身体是我的……”
他伸出舌尖,轻轻舔去她唇角的最后一丝泪痕,动作又残忍。
“你的眼泪,自然……也只能是我的。”
他猩红的眸子,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死死地烙在她的脸上。
宋南枝的心跳,在那一刻彻底停摆。
连呼吸都忘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他那张俊美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的脸。
然后,他的唇压了下来。
精准地,覆上了她的。
一个吻。
没有想象中的惩罚与掠夺,没有狂风暴雨般的侵占。
竟然,是温柔的。
冰冷的,柔软的,像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烙铁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他身上,有冬日霜雪的味道,还有……淡淡的,属于死亡的铁锈味。
这是一个属于魔鬼的吻,温柔,却更致命。
他没有深入,只是那样轻轻贴着,仿佛在品尝一道失而复得的珍馐。
这个吻,是宣告,是烙印,是盖上所有权的最终图章。
一秒,又或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终于稍稍退开,苍白修长的指腹,暧昧地过她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
一抹近乎残忍的、心满意足的笑意,在他唇角漾开。
“真乖。”
他低声赞叹,语气愉悦,像是在夸奖一只终于被驯服的宠物。
宋南枝浑身脱力,像个被抽掉所有丝线的木偶,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最后一点反抗的力气,都被那个冰冷的吻彻底吞噬了。
顾裴司不再多言,手臂一抄,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背。
他竟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
宋南枝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她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地揽入他的怀中,轻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昂贵的黑色西装面料,冰冷而坚硬。
“我们回家,枝枝。”
他在她耳畔低语,声线是情人般的缱绻,内容却让她如坠冰窟。
家?
她的家,早就没了。
而他的家,对她而言,无异于一座华丽的坟墓。
顾裴司抱着她,转身,迈步。
步伐从容,优雅,闲庭信步。
他像一个凯旋的君王,抱着他从战场上夺回的、最珍贵的宝物。
他走过之处,那些原本凝固不动的丧尸,竟如潮水般,无声地向两侧退开,谦卑地,为他们的王,让出一条通路。
宋南枝的头被迫靠在他的肩上,空洞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她身后的一切。
看到了坍塌的废墟。
看到了满地的血污。
更看到了那道吞噬了陆宴的、深不见底的漆黑裂渊。
那是她的世界,她的希望,她刚刚被亲手埋葬的……一切。
无声的尖叫堵在喉咙里,几乎要将她的胸膛撕裂。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大手,温柔而又不容抗拒地,覆上了她的眼睛。
“别看了。”
顾裴司冰凉的唇,再次贴上她的耳廓,吐出恶魔的低语。
“以后,你的眼睛里,只准有我。”
世界,最终归于一片彻底的黑暗。
他的手掌,带着彻骨的冰冷,覆在她的眼上,也隔绝了她最后一点破碎的光。
宋南枝放弃了挣扎。
身体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能感觉到风。
不是寻常的风,而是带着破空之声的,极致迅猛的风。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声响,像一列失控的列车,正载着她冲向未知的地狱。
她被顾裴司紧紧抱在怀里,以一种凡人无法企及的速度,穿梭在末世的废都之上。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终于停了。
顾裴司放下了覆在她眼上的手。
宋南枝缓缓睁开疲惫至极的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断壁残垣,不是血腥废墟。
而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华丽恢弘的别墅。
A市,顾宅。
这里……竟然保持着末世前一模一样,干净、整洁,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完美地保护了起来,与外界的腐朽与崩坏,彻底隔绝。
一个不染尘埃的,黄金牢笼。
顾裴司抱着她,一步步踏上汉白玉的台阶,厚重的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
“砰——”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抱着她穿过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客厅,走上盘旋的楼梯,最终,停在一扇巨大的雕花木门前。
门被推开。
一间极尽奢华的欧式公主房。
巨大的水晶吊灯,柔软的羊毛地毯,还有那张……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铺着层层叠叠蕾丝与丝绸的天鹅绒大床。
都是她喜欢的。
他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上。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宋南枝却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团冰冷的蛛网。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热流,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小腹处猛然窜起!
“唔……”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像被扔进了火炉,皮肤滚烫,连骨头缝里都仿佛在燃烧。
视野开始模糊,天旋地转。
朦胧中,她看到顾裴司俊美无俦的脸,在她上方放大。
他猩红的眸子里,第一次褪去了疯狂和占有,流露出一丝……她看不懂的,近乎焦灼的情绪。
“枝枝,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担忧。
下一秒,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在宋南枝震惊的注视下,他毫不犹豫地,用他尖锐的指甲,划开了自己苍白的手腕。
没有鲜血喷涌。
只有一滴……色泽浓郁如红宝石,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液体,缓缓渗出。
那是丧尸王的精血。
他将手腕凑到她的唇边。
“喝下去。”
他命令道,不容置喙。
宋南枝紧闭着双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头。
“不……不要……”
顾裴司的眸色一沉,那点罕见的耐心瞬间告罄。
他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
那滴血,顺着他的手腕,精准地,滴落进她的口中。
冰冷的,带着铁锈的甜香,瞬间滑入喉咙,涌向西肢百骸。
体内那股灼烧的痛楚,竟在瞬间被一股更霸道、更冰冷的力量抚平,压制。
高热,退去了。
宋南枝浑身一松,彻底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她躺在洁白的丝绸被褥间,呼吸平稳。
像一具精致易碎的,沉睡的瓷娃娃。
顾裴司静静地凝视着她,许久许久。
然后,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
一枚硕大的粉色钻石戒指,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冰冷而梦幻的光。
他执起她柔软无力的左手,将那枚代表着极致爱恋与永恒枷锁的戒指,缓缓地,套上了她的无名指。
不大不小,完美贴合。
做完这一切,他才脱掉外套,在她身边躺下。
冰冷坚硬的怀抱,再一次将她笼罩。
顾裴司侧过身,将脸深深地埋进她温热的颈窝里。
他闭上眼,贪婪地,近乎虔诚地,嗅闻着她身上独有的,属于活人的、温暖的、带着淡淡馨香的气息。
那是他从地狱深渊爬回人间,唯一的执念。
“枝枝……”
他在她耳边,满足地喟叹,声音轻得像一阵烟。
“我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