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我来接你了。”
那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地狱深处传来的寒意,让宋南枝的灵魂都在颤抖。
接她?
接她去哪里?
去死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时间,也为这个男人而停摆。
就在宋南枝被那双猩红血瞳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时——
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将她拽向后方!
是陆宴!
他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挡在了她的身前,像一堵摇摇欲坠却绝不倒塌的墙。
“别怕。”
男人的声音因为失血而虚弱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镇定。
宋南枝下意识地抓紧了他沾满血污的作战服,将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个魔鬼的视线。
可她不敢。
她忍不住,从陆宴的臂弯缝隙间,偷偷地,颤抖地,望向那个君王般降临的男人。
只一眼。
她便撞进了那双燃烧着嫉妒与暴怒的血色瞳孔里!
宋南枝像被灼伤一般,猛地收回了目光,再也不敢看他!
就是这个躲闪的动作,彻底点燃了顾裴司的理智。
他笑了。
那笑容冰冷、扭曲,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我的东西,你也敢碰?”
顾裴司的目光,终于从宋南枝身上,移到了挡在她身前的陆宴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看人。
而是在看一件……碍事的、可以被随时碾碎的垃圾。
陆宴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护着宋南枝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无声的挑衅,最为致命。
“很好。”
顾裴司轻声吐出两个字。
下一秒,他的身影,原地消失!
快!
快到超越了人类视觉的极限!
宋南枝只感到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带着尸山血海的腥气!
等她反应过来时,顾裴司己经鬼魅般地,站在了陆宴的面前!
他伸出手。
那是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堪比艺术品的手。
此刻,却像死神的镰刀,轻描淡写地,按在了陆宴的胸口。
“放开她。”
顾裴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君王的命令,不容违抗。
陆宴的黑眸里,是淬了冰的杀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休想。”
“呵。”
顾裴司喉间溢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不自量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按在陆宴胸口的手,猛然发力!
不是重击,不是撕扯。
只是……轻轻一推。
就像拂去衣上的一粒尘埃。
陆宴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在这一推之下,竟像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反抗之力地向后倒飞出去!
“不——!”
宋南枝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宴,飞向了那个刚刚吞噬了李虎的、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缝!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陆宴在下坠的瞬间,没有看杀掉他的仇人,也没有看无尽的深渊。
他回头,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宋南枝最后一眼。
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然后,他整个人,被黑暗彻底吞噬。
连一声回响,都没有留下。
死了。
那个默默守护她,为她挡下所有危险的男人……
就这么,死在了她的面前。
而被她抛弃的男人,亲手,杀了他。
“啊……”
宋南枝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
她的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那个站在黑暗中央,缓缓向她走来的魔鬼。
顾裴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猩红的眼眸里,是满足的、病态的占有欲。
他终于清理掉了所有碍眼的垃圾。
现在,他的女孩,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宋南枝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僵硬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害怕?
不,己经超越了害怕。
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入地狱,却连挣扎都做不到的,极致的绝望。
他来了。
他踏过满地狼藉,踩着黏稠的血污,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双锃亮的、一尘不染的皮鞋,与这末世废墟格格不入。
宋南枝的视线,就死死地钉在那双鞋上,不敢再往上移动分毫。
她太了解顾裴司了。
这个男人,天之骄子,骨子里的骄傲和控制欲,比任何人都要强。
而他最厌恶的,就是背叛。
是抛弃。
当年,在末世爆发的那一刻,她就是那个抛弃了他的人。
他会怎么对她?
把她也像垃圾一样,推进那道深渊?
不。
那太便宜她了。
以顾裴司的性格,他会用最温柔的手段,施以最残酷的折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宋南枝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这极致的恐惧溺死时,那个男人,缓缓地,蹲下了身。
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
那只手依旧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仿佛世间的一切污秽都无法沾染。
“枝枝,地上凉。”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浸了蜜糖的毒药。
宋南枝猛地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后缩了缩。
顾裴司的动作顿住了。
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他没有再强求。
而是首接扣住了她的手腕,不容抗拒地,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宋南枝撞进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
没有心跳。
没有温度。
只有一股……属于死者的,清冽而危险的气息。
“唔……”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得像块木头。
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冰凉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着她的皮肤,仿佛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瘦了。”
顾裴司低叹一声,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这段时间,过得不好吗?”
这句寻常的问候,此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抵在她的喉咙上。
过得不好?
她怎么敢说好?
恐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密不透风地将她包裹。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在男人温柔的触碰和死亡的凝视下,“啪”地一声,断了!
一滴滚烫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眼泪疯狂地往下掉,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恐惧与绝望,都一次性流干。
抚摸着她脸颊的大手,倏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