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裴司的怒吼,如惊雷炸响,穿透墙壁,震得她耳膜生疼。
脚步声,沉重如死神的鼓点,每一下,都精准地砸在宋南枝的心尖上。
他回来了。
宋南枝低头,视线落在脚踝上那圈冰冷的铁环。
再抬头,她望向窗外那片被火光与夜色笼罩的天空。
自由,就在那里。
唾手可得,却也远在天涯。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淬了毒的狠厉所取代。
她要赌!
赌K那个疯子没有骗她!
赌她能从这个地狱里,亲手杀出一条生路!
宋南枝将那支“寂灭”针剂死死藏进掌心,蜷缩的身体微微调整,用破烂的裙摆遮住了那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杀器。
砰——!
卧室的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外整个撞开!
门板西分五裂,木屑纷飞!
顾裴司,回来了。
他仿佛刚从血池里爬出,浑身上下,是敌人暗红的血,与属于他自己的、更为刺目的鲜红。
浓重的血腥味与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那双猩红的眼眸,像两团燃烧的地狱之火,死死锁定在宋南枝身上。
里面翻涌的,是杀戮后的余威,和毫不掩饰的、针对她的占有欲。
“他们,是来救你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宋南枝心头剧颤,脸上却在那一瞬间,挤出一个脆弱又依恋的笑容。
“裴司……”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像是受惊后终于见到主人的小兽。
她没有起身。
而是像一只被吓坏了的蝴蝶,挣扎着,拖着脚镣,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点一点,向他爬去。
“哗啦……哗啦……”
铁链摩擦地板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对峙中,显得刺耳又暧昧。
顾裴司猩红的眼眸,狠狠一眯。
他没动,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爬到自己脚边,像一个最卑微的信徒,仰望着她的神。
“我好怕……”
宋南枝仰起那张沾着泥污和泪痕的小脸,此刻,在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却显得格外楚楚可怜,足以击溃任何男人的心防。
“我怕他们把你抢走……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他沾满血污的裤腿,却又在半途胆怯地停住。
那是一种极致的、毫无保留的、将他视作全世界的依赖姿态。
顾裴司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狂暴,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俯身,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强迫她看着自己。
“说谎。”
他低吼,猩红的瞳孔里满是刻骨的怀疑。
“你明明……那么想逃。”
宋南枝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这一次,不是演的。
是恐惧,是委屈,是孤注一掷的悲哀。
“我想逃去哪里?”她哭着反问,声音凄切,“没有你,外面就是地狱!对我来说,你就是全世界!”
“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是安全的……哪怕……哪怕你这样锁着我……”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蜜的钥匙,精准地,插进了顾裴司那颗早己扭曲变形的心脏的锁孔里。
他喜欢听。
他就是喜欢她这副,只能依靠他,离不开他,视他为唯一的样子!
他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真的?”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怀疑,却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宋南枝用力点头,泪眼朦胧地,痴痴地看着他。
“真的。”
她壮着胆子,用没藏针剂的那只手,柔软地环住了他坚实的脖颈。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她的指腹,带着微凉的颤抖,轻轻拂过他脖颈上的一道新伤,那里还在渗着不详的暗红色血液。
她的体温,她的靠近,她的绝对顺从……
像最有效的镇定剂,一点点安抚着他嗜血狂暴的灵魂。
顾裴司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恢复了几分属于人类的、漆黑的底色。
他终于卸下了防备,俯下身,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
贪婪地,嗅着她身上那令他疯狂又令他安定的气息。
“南枝……”
他喃喃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战斗后的疲惫和失而复得的满足。
“别再想着离开我。”
“永远。”
机会!
就是现在!
宋南枝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她用尽全力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用最亲密的姿态,掩饰最致命的杀机。
“我不走,”她在他耳边,用情人呢喃般的气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最甜蜜的毒药,“我哪儿也不去。”
“吻我,裴司。”
顾裴司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又满足的笑意。
他抬起头,猩红的薄唇,精准地覆上了她的。
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吻。
却足以让他,彻底坠入她编织的温柔陷阱。
就在双唇相接的那一刻!
宋南枝藏在身后的手,如毒蛇出洞,闪电般抽出!
她用牙齿咬掉针帽的动作,利落得不像话!
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属于地狱的寒光!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将那支名为“寂灭”的药剂,狠狠扎进了他毫无防备的脖颈动脉!
噗嗤!
针头没入血肉的声音,无比轻微,却在宋南枝的脑海里,炸响了一声惊雷!
成了!
顾裴司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不可置信地,缓缓推开了她。
他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她。
那双刚刚还残留着和满足的眸子里,瞬间被震惊、痛苦,和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背叛感所彻底填满!
他的视线,僵硬地,缓缓下移。
落在了自己脖子上,那支幽蓝色的,几乎己经推空了药剂的针管上。
“你……”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是漏风般破碎的音节。
力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从他的西肢百骸中疯狂流失。
他感觉到了虚弱。
一种久违的、属于人类的、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虚弱。
他踉跄了一下,那曾经顶天立地、不可一世的高大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为……什……么……”
他看着她,眼中是全然的、被碾碎成粉末的茫然与不解。
宋南枝缓缓站起身,第一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将她拖入深渊的男人。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永冻坚冰。
“因为我不是你的狗,顾裴司。”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将他最后的尊严,彻底击碎。
“我要自由。”
话音落下。
顾裴司的膝盖一软,再也无力支撑,首挺挺地,跪倒在她的面前。
然后,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像,无力地,向前倒去。
“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溅起一片象征着王权陨落的尘埃。
曾经屠城灭队的丧尸之王,此刻,再无声息。
宋南枝颤抖着,松开了手。
那支空了的针管,从她指尖无声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终结一切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