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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艺术中心项目启动会。深蓝顶层大会议室。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林晚坐在靠墙的位置，面前摊着笔记本。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嘴唇抿得很紧。昨晚又是一个通宵，核对屿合那边传来的最终结构参数。顾硕深昨天下午突然要求提前两天提交全部验证报告。
主位上，顾硕深翻看着手里的项目进度简报。深灰色西装衬得他侧脸线条冷硬。他没什么表情，听设计部汇报。
周婷站在投影屏幕前，妆容精致，声音自信流畅：“……所以，综合成本控制和结构稳定性，我们设计部最终确定采用方案B。这是最优化选择。”她按动激光笔，红点落在屏幕一张复杂的结构对比图上。
林晚盯着那张图。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方案B？屿合那边昨晚发来的最终确认参数，明明是基于方案A优化的。方案B在核心承重节点上有隐患，成本是低，但……
她手指蜷了一下，想开口。喉咙干涩发紧。
“方案B？”顾硕深的声音忽然响起，不高，却像冰锥刺破空气。他合上简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投向周婷，“你确定？”
周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刻恢复：“是的顾总。数据支撑充分，我们内部反复论证过。”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角落的林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顾硕深没说话。他靠回椅背，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目光转向林晚。“林晚。”
林晚身体绷紧。
“方案B的核心承重参数，你核验过了？”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晚身上。空气凝滞。
林晚抬起头，视线掠过周婷瞬间变得紧张的脸，最后落在顾硕深深不见底的眼睛上。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屿合……昨晚十一点三十七分发送的最终确认参数包，是基于方案A优化的。方案B的节点应力数据……我还没来得及做最终复核。”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周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哦？”顾硕深唇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扎在周婷脸上，“周组长，解释一下？”
“顾总！”周婷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屿合那边可能是发错了！我们设计部内部确认过方案B的可行性！林晚她……她刚接手，可能还没理解……”
“李薇。”顾硕深没听她说完，首接叫了秘书的名字。
李薇立刻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几步走到投影仪旁，快速操作。屏幕上瞬间切换。不再是方案图纸，而是几封邮件截图和一份聊天记录截图。
周婷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今天上午九点零五分。”顾硕深的声音冰冷平稳，“匿名举报邮箱收到邮件。举报设计部高级组长周婷，涉嫌故意向外部泄露未定稿方案细节，并篡改内部决策流程，意图引导项目采用存在安全隐患的低成本方案，为特定材料供应商牟利。”
他每说一句，周婷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李薇配合着展示截图。一封是周婷私人邮箱发给一个陌生地址的邮件，附件赫然是标注“内部初稿-严禁外泄”的城北艺术中心方案A初稿。另一份是匿名聊天软件截图，一个头像模糊的账号和周婷的对话，内容涉及方案B的“回扣比例”。
“技术部溯源确认。”顾硕深的目光扫过全场惊愕的脸，最后定格在周婷面无人色的脸上，“邮件和聊天记录，源头IP指向周组长你的个人设备。那个供应商‘宏泰建材’，法人是你表弟。”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周婷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顾总！这是诬陷！”周婷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带着垂死挣扎的疯狂，“是有人栽赃！是林晚！她负责对接屿合！一定是她勾结外人……”
“林晚的电脑和通讯记录，”顾硕深打断她，声音更冷，“过去七十二小时，由技术部全程监控。所有操作记录、文件传输日志，完全透明。需要现在投屏展示吗？”他盯着周婷，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或者，你想看看宏泰建材账面上，昨天下午那笔五十万的‘咨询费’入账记录？”
周婷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坐回椅子里，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硕深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了安保部快捷键：“上来两个人。带周婷去她办公室。看着她收拾个人物品。所有公司资产、权限，即时冻结。后续，法务部会跟进。”
电话放下不到一分钟。会议室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两名穿着深蓝安保制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站到周婷身后。
周婷面如死灰，被架着胳膊从椅子上拉起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很急促，带着狼狈的踉跄。她最后看了一眼顾硕深冰冷无情的侧脸，又怨毒地瞪了一眼角落的林晚，被带了出去。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合拢。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空气里还残留着周婷浓郁的香水味和她崩溃的恐惧气息。
顾硕深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噤若寒蝉的高管和设计师。“城北项目，”他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方案A，按屿合最终确认参数执行。林晚。”
林晚猛地抬头，心脏还在刚才那场雷霆风暴中狂跳不止。
“方案A的所有核验报告，”顾硕深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额外的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公事公办，“明早九点。放我桌上。”
他说完，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散会。”
他率先大步走出会议室，没有再看林晚一眼。
会议室里的人陆续起身，动作都很轻，没人敢大声说话，眼神复杂地互相交换着，匆匆离开。
林晚还坐在角落里。她看着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面还记录着刚才周婷提到的方案B的“优势”。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刚才那场风暴……太快，太狠。周婷被撕碎的整个过程。顾硕深展示的证据，精准得像手术刀。他全程没有提她林晚一个字。没有一句维护。甚至最后，还给她加了新的、更紧迫的任务。
表面理由，无可挑剔——周婷损害了公司利益。
可是……
林晚的目光落在投影屏幕上。那里还残留着李薇最后展示的、技术部监控林晚电脑操作记录的摘要页面截图。那清晰的“无异常”结论，在周婷疯狂攀咬时，瞬间将她撇得干干净净。
她慢慢合上笔记本。掌心一片湿冷。胃部的抽痛似乎被刚才巨大的冲击暂时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顾硕深最后那句冰冷的命令还在耳边回响。明早九点，方案A报告。
她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身。深蓝色的套装裙摆有些发皱。她深吸一口气，挺首后背，走出这片死寂的、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声清算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