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二楼书房。没开大灯,就书桌上一盏台灯,光晕黄。空气里有雪茄味儿,呛人。
顾硕深陷在皮椅里,盯着桌上那张照片。照片里林晚缩在码头集装箱阴影下,裹着件脏得看不出色的破大衣,帽子压到眉毛,露出来的半张脸白得像鬼。眼神像被逼到绝路的耗子,全是惊恐。
保镖队长老吴杵在桌子前头,大气不敢喘。“人…带回房间了。王姐看着。两天了,水米不沾牙,就缩墙角不动弹。”老吴咽了口唾沫,“顾总,这么下去……”
“死不了。”顾硕深打断,声音哑得厉害,像砂纸磨木头。他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照片,指关节因为用力泛着白。脑子里全是码头那晚,她撞进他怀里时,骨头硌着他胸膛的触感,轻飘飘的,没一点分量。还有那双瞪大的眼睛里,除了惊恐,好像还有点别的…他当时没看清的东西。
操蛋。心里那股邪火,抓着她的时候烧得旺,这两天反而拱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劲儿。不是恨。是堵。像吞了块带毛的石头,上不去下不来。
“周婷那事儿,”顾硕深把照片扔回桌上,发出“啪”一声轻响,“你之前说,查到她账户有笔钱,来路不明?”
老吴赶紧点头:“是!就城北项目出岔子前一周,她海外账户进了笔五十万,打款方是个空壳公司,绕了好几道弯,源头…指向李家的关联企业。”
李家?李薇雅?
顾硕深眼皮子猛地一跳。年会那晚,李薇雅贴着他手臂,粉色亮片晃眼,声音娇滴滴:“硕深哥,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斤两……”还有他妈来别墅那天,刻薄话里话外,也透着李薇雅吹的风。
他以前懒得琢磨这些女人间的破事儿。林晚在他眼皮子底下,翻不出天。可码头那张惊恐绝望的脸…他妈的,真只是因为他逼得太狠?
“李薇雅…”顾硕深手指在冰冷的红木桌面上敲着,哒,哒,哒。声音不大,在死寂的书房里听着疹人。“她最近,跟周婷还有联系没?”
老吴摇头:“周婷被扫地出门后,明面上没联系。但…”他犹豫了一下,“盯周婷的兄弟报过,周婷被开除前三天,半夜去过城西‘蓝岸’咖啡馆。待了半个钟头。那地方…是李小姐常去的。”
蓝岸?顾硕深脑子里闪过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林晚和沈屿在咖啡馆…也是蓝岸。
靠!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怀疑,猛地攫住了他!像条毒蛇,顺着脊椎往上爬!
“去!”顾硕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戾气,“把蓝岸咖啡馆!周婷去那天!前后三天的监控!尤其是死角!全他妈给我翻出来!一帧一帧过!”
“是!”老吴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像逃。
顾硕深没动。他靠在椅背里,闭上眼。雪茄的烟雾缭绕,呛得他嗓子疼。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周婷把方案B推给林晚时的得意;李薇雅在年会上贴着他时,扫向林晚那刀子似的眼神;林晚被按在门板上撕咬时,那瞬间的惊恐和…绝望?
他以前认定了,这女人心狠,会演。可码头那一眼…那惊恐底下,是不是还藏着点别的?委屈?冤枉?
“李秘书。”他抄起内线电话,声音冷得像冰。
“顾总。”李薇的声音立刻传来。
“我书桌左手边,最底下那个抽屉。”顾硕深盯着紧闭的书房门,眼神深不见底,“里面有个蓝色文件夹。城北项目出问题后,林晚的电脑操作记录备份。你亲自去技术部,找张工,让他…再仔细筛一遍。重点看,有没有…‘非正常访问’痕迹。比如,在她下班时间。”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李薇的声音有点迟疑:“顾总…技术部之前不是查过?没异常……”
“再查!”顾硕深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挖地三尺!查!”
电话挂了。顾硕深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滋啦一声。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黑沉沉的天,没月亮。玻璃上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影子,眼神阴沉得像暴雨前的海。
李薇雅…最好不是你。
两天后。老吴顶着俩黑眼圈冲进书房,手里捏着个U盘,像捏着个炸弹。
“顾总!蓝岸的监控!有料!”他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兴奋,还有点后怕,“周婷去那天晚上十点半!咖啡馆后门!监控死角!但旁边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了!您看!”
U盘插进电脑。画面跳出来。角度有点歪,像素也糊。但能看清蓝岸咖啡馆后巷。一个穿着长风衣、戴着大墨镜和帽子的女人,正把个厚厚的信封塞给周婷!周婷接过,飞快地揣进怀里。那女人侧身准备走的时候,一阵风吹起帽檐——
虽然模糊,但顾硕深一眼就认出来了。李薇雅。下巴那颗小小的痣,位置一点没错。
操!
顾硕深盯着屏幕,下颚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眼底那点怀疑,瞬间被冰冷的怒火取代!像汽油浇在火星上,轰地烧起来!
“技术部那边呢?”他声音哑得厉害。
“张工刚发来邮件!”老吴赶紧点开另一份文件,“林晚电脑操作记录!真他妈有鬼!在她被您叫去开项目会那天下午三点到西点!系统记录显示她电脑‘登录状态’,修改了方案A几个核心参数!但张工用新工具挖了底层日志…发现那段时间,电脑的物理地址访问记录…是空的!有人远程登录了她的账号,伪造了操作痕迹!”
伪造痕迹?栽赃?
顾硕深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年会林晚被刁难时苍白的脸,被他按在门板上质问时绝望的眼神,码头集装箱旁那双惊恐的眼睛…碎片一样撞上来!
他抓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微微发抖,首接拨通李薇的加密内线。
电话秒接。
“李秘书,”顾硕深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城北项目出问题那天下午三点到西点,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沉默。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过了足足五秒,李薇雅的声音才传过来,带着点强装的镇定,尾音却发飘:“硕深哥?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我在做SPA啊,你知道的,我每周三下午都……”
“哪家店?”顾硕深打断她,声音更冷。
“就…常去的那家‘云水谣’……”李薇雅的声音有点慌。
“是吗?”顾硕深冷笑一声,“真巧。云水谣当天的监控系统,正好‘故障’了。所有记录,一片空白。”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抽气!紧接着,是死一样的寂静。连呼吸都停了。
顾硕深捏着手机,指骨捏得咯嘣响。眼底的怒火烧成了冰,一片刺骨的寒意。
“李薇雅,”他对着话筒,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冰凌,顺着电信号狠狠扎过去,“你他妈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