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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暗下去。林晚把它塞回裤兜，指头碰到兜里最后几个钢镚儿，叮当响。肚子又叫了，空得发慌。她拖着步子走出打印店，街边小摊飘来油条味儿，香得勾魂。三块五一根？她捏了捏兜里那几个硬币，咽了口唾沫，拐进旁边便利店。
最便宜的袋装切片面包，西块五。她盯着货架看了半天，手指头在那袋打折的、明天过期的面包上停了停，最后还是拿了袋最便宜的。又拿了瓶一块钱的矿泉水。结账，钢镚儿叮叮当当全掏出去，换来轻飘飘一个塑料袋。
回那个霉味儿冲鼻的小旅馆。走廊灯泡坏了，一闪一闪，跟闹鬼似的。她摸黑开了306的门，铁架子床嘎吱一声。塑料袋扔床上，她靠着冰冷的墙滑坐到地上。
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下去，激得胃一抽。撕开面包袋，揪下一小块塞嘴里。干巴巴的，没味儿，像嚼纸。她机械地嚼着，眼睛盯着对面墙上那块剥落的墙皮。脑子里转着那几个招聘APP，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顾硕深的手，真他妈长。
手机嗡嗡震，屏幕亮起来。沈屿。
林晚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最后还是狠狠心，划向拒接。屏幕暗下去。没过几秒，又震。还是他。
她干脆调了静音，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发黄的床单上。眼不见心烦。
沈屿是好心。她知道。大学那会儿就那样，温温吞吞，心软。可现在不行。顾硕深那条疯狗，正愁没地方下嘴咬人呢。她林晚现在就是个沾满屎的石头，谁靠近，谁就一身臭。沈屿他那小事务所，刚有点起色，经不起顾硕深折腾。不能拖他下水。
面包嚼在嘴里越来越没味儿，像团棉花堵在嗓子眼。她硬咽下去，又灌了口水。兜比脸干净，明天怎么办？这破旅馆一天也得五十。她摸出打印好的几份简历，白纸黑字，薄薄几张，轻飘飘的，没一点分量。
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没声音，但光刺眼。沈屿发来的短信。
“晚晚，在哪？电话不接。看到回我。别硬撑。需要什么跟我说。”
字一个个跳进眼里，刺得她眼睛发酸。她飞快地打字：“没事。在朋友这儿。别担心。工作忙，先不说了。” 手指头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下，又删掉，改成更硬的：“真没事。忙，勿念。” 发送。然后飞快地关机。电池图标暗下去，世界总算清净了。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黑暗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饿，是真饿。心里憋着一团火，烧得慌，可又没处发。恨顾硕深？恨得牙痒痒。可更恨自己，像只被拍死在墙上的蚊子，连挣扎都显得可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爬起来了。旅馆钱到期，没钱续。她把那点可怜的家当塞进行李箱，拖着它出了门。街上冷飕飕的，早点摊的热气飘过来，肚子又不争气地叫。
她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把打印的简历摊开在膝盖上。得想办法。小广告？电线杆子上倒是贴着不少“急招”“高薪”，可那地方……她摇摇头。人才市场？她捏着简历，指尖发凉。深蓝的人会不会在那儿也等着？
正胡思乱想，一个影子挡在了面前。林晚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
不是黑夹克。是沈屿。他穿着件米色的风衣，眉头拧得死紧，手里还提了个纸袋，热乎乎的香气从里面冒出来。
“你怎么……”林晚嗓子发干，想站起来，腿有点麻。
“我去了你之前说的那个青旅。”沈屿声音很低，带着点压不住的火气，“前台说你拖着箱子走了。”他目光扫过她膝盖上的简历，扫过她脚边那个寒酸的行李箱，最后落在她明显没睡好、透着青白的脸上。“你就打算这么‘没事’？”
林晚别开脸，把简历胡乱收起来。“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沈屿声音拔高了一点，引得旁边路过的人侧目。他深吸一口气，把纸袋往她旁边一放，里面是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林晚！你看看你现在！躲在这种地方？啃干面包？你跟我犟什么？！”
“我犟？”林晚猛地站起来，声音也绷紧了，“沈屿，你醒醒！顾硕深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现在就等着抓我把柄！我跟你沾上一点边，他就能把你那小事务所碾成渣！你拿什么跟他斗？！”
沈屿被她吼得一愣，脸色也难看起来。“我不怕他！我……”
“我怕！”林晚打断他，眼圈红了，声音却更硬，“我怕连累你！我怕你因为我倒霉！行不行？！”她抓起脚边的行李箱拉杆，“我的事我自己扛！你离我远点！”
她拖着箱子就要走。沈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很大。
“松开！”林晚用力甩，没甩开。
沈屿死死抓着她，另一只手飞快地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不由分说就往她外套口袋里塞。“拿着！找个像样的地方住下！吃饭！别跟自己过不去！”
“我不要！”林晚像被烫到一样，拼命推拒，那几张红票子掉在地上。“沈屿！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她急得爆了粗口，眼泪差点冲出来。
拉扯间，几张简历从她没拉紧的包里滑出来，散落在地上。风一吹，打着旋儿。
沈屿看着地上飘散的纸，看着林晚通红的眼睛和那副豁出去的倔样子，手上的力道松了。他弯腰，把地上的钱捡起来，没再硬塞，只是紧紧攥在手里，指关节都泛白了。
“晚晚……”他声音哑了，带着一种无力的挫败和心疼，“你非得这样吗？非得把自己逼上绝路？”
林晚趁他松手，一把抢过自己的行李箱拉杆，退开两步。她飞快地弯腰捡起散落的简历，胡乱塞进包里。胸口剧烈起伏，她瞪着沈屿，一字一顿：
“我的路，我自己走。是绝路，我也认了。沈屿，算我求你，别管了。” 她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涩硬压下去，“你斗不过他的。别把自己搭进来。”
说完，她不再看他，拖着那个沉重的箱子，头也不回地扎进清晨匆匆的人流里。背影挺得笔首，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悲壮。
沈屿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沓没送出去的、变得滚烫的钞票，看着她瘦小的身影被人潮吞没。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顾硕深。这个名字像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