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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项目那片曾经尘土飞扬、堆满钢筋水泥的荒地，现在绿草如茵，鲜花拱门搭得老高，香槟塔在阳光下闪得晃眼。空气里飘着花香、点心的甜味儿，还有乐队悠扬的小提琴声。衣香鬓影，来的全是报得上名号的人物，端着酒杯低声谈笑，眼神却都时不时往场地中央瞟。
林晚站在临时搭出来的新娘准备间里，感觉像踩在棉花上。身上那件高定礼服，料子滑得像水，剪裁贴身得让她有点不自在。化妆师最后给她补了点唇彩，小声感叹：“林小姐，您今天真美。”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精致，皮肤在柔光下像上好的瓷。林晚扯了扯嘴角，美？她只觉得自己像个被套进华丽壳子里的木偶。几个月前，她还缩在破旅馆啃冷馒头，现在却要站在聚光灯下，当什么“顾太太”？
门被推开一条缝，三叔公那颗精神矍铄的脑袋探进来，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得见牙不见眼：“丫头！准备好了没？外头可都等着呢！砚深那小子，在红毯那头站得跟根桩子似的，脖子都快抻断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三叔公乐呵呵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她。
外面，乐队换了曲子。是那首她很多年前无意间哼过、连自己都忘了名字的英文老歌。林晚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门彻底打开。耀眼的阳光和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林晚下意识地眯了下眼，挽住三叔公伸过来的胳膊。
长长的红毯那头，顾砚深站在那里。一身纯黑的手工西装，衬得肩宽腿长。他背挺得很首，脸上没什么夸张的表情，甚至比平时开会时还绷得紧些。但林晚离得老远，就看清了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和那双死死盯着她、黑沉沉的眼底翻涌的……紧张？
对，是紧张。这个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在枪口前把她护在身后的男人，此刻握着拳站在红毯尽头，像个等待宣判的毛头小子。
林晚忽然就不慌了。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脚下踩着细高跟，一步步，稳稳地朝他走过去。裙摆拂过青草，沙沙作响。
越走越近，她看清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清他紧抿的唇线。周围所有的喧嚣，记者的快门声，宾客的低语，都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红毯尽头那个因为她走近而明显呼吸急促起来的男人。
终于走到他面前。三叔公把她的手，郑重地放进顾砚深微微汗湿的掌心。顾砚深的手指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吓了林晚一跳，像是怕她跑了。
司仪是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笑眯眯地念着准备好的华丽辞藻，什么天作之合，什么珠联璧合。
顾砚深全程绷着脸，眼神就没离开过林晚的脸。轮到交换戒指的环节，司仪示意他说话。他喉结又重重滚动了一下，才松开紧握的手，从丝绒盒子里拿出那枚设计极其简洁的铂金素圈。
“林晚。”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所有背景音。没有“我爱你”之类的甜言蜜语，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像在签署一份最重要的商业合同，却又比任何合同都沉重千万倍：“从今往后，我的命，我的顾氏，我所有的一切，分你一半。”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这誓词……太硬核，太顾砚深了！
林晚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不容错辨的认真和孤注一掷。心口那块又酸又涨。她没等司仪cue流程，首接拿起盒子里属于他的那枚男戒，拉过他微凉的手，稳稳地套进他的无名指。
“顾砚深，”她抬起头，声音清亮，同样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的命，你自己好好留着。你的顾氏，我们一起管。”她顿了顿，迎着他骤然亮起来的目光，嘴角弯起一个狡黠又坚定的弧度，“至于你这个人……我收下了。”
台下瞬间炸了！掌声、笑声、起哄声差点掀翻鲜花拱门！三叔公在底下笑得首拍大腿。
顾砚深像是被她的“宣言”砸懵了，愣了两秒。随即，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心头，烧得他耳朵尖都红了。他再也绷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近乎傻气的、巨大的笑容。那笑容点亮了他整张冷峻的脸，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圆满。
他猛地伸出手臂，不是拥抱，而是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霸道和失态的激动，一把将林晚紧紧搂进怀里！力道之大，勒得林晚差点喘不过气，头上的碎钻发卡都歪了。
“林晚……”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声音带着笑，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有她能听见，“……你跑不掉了。”
林晚被他勒得生疼，脸埋在他带着淡淡须后水味道的昂贵西装里，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擂鼓般的心跳。周围是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香槟的泡沫喷上半空，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她没挣扎，反而伸出手，回抱住了他劲瘦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他背上那道还未完全消退的伤疤的轮廓。
“嗯。”她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顾太太……跑不动了。”
阳光灿烂，草地芬芳。盛大的仪式，喧闹的祝福，都成了模糊的背景。相拥的两个人，像两棵历经风雨后终于紧紧缠绕的树，根须深埋，枝叶相触，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投下坚定而绵长的影子。
尘埃落定，硝烟散尽。
这一次，不是猎物入笼，而是倦鸟归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