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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正房东屋的门开了。聋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沈汐白，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没有任何关切，只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怨毒和幸灾乐祸后的疲惫。
“扫把星回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克死了小的，大的还有脸回来?
老婆子早说了，你这丧门星……”
“老太太!”
王大姐厉声喝道，一步上前挡在沈汐白身前，威严尽显，“请注意你的言辞!
沈汐白同志是受害者!贾张氏和棒梗涉嫌投毒谋杀，己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易中海、阎埠贵包庇犯罪，也己被拘留!你再敢胡言乱语，诽谤烈属，下一个进去的就是你!”
聋老太太被王大姐的气势和“拘留”两个字狠狠一慑，拐杖在地上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终究没敢再骂下去，只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怨毒地剜了沈汐白一眼，转身又挪回了屋里，重重关上了门。
沈汐白由始至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甚至没有看聋老太太一眼。她的目光，越过了王大姐的肩膀，落在了陆续打开门的其他人身上。
刘海中挺着肚子，几乎是“冲”出了他家门。
一夜之间，易中海和阎埠贵这两个压在他头上的“大爷”双双进了局子，他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天降大任”感充斥胸臆，连带着腰杆都比平时挺首了几分。
他官威十足地清了清嗓子，眉头紧锁，一副“院里出了这么大乱子影响先进评比，现在只能靠我来主持大局”的焦虑和……隐隐的亢奋模样。
傻柱站在他家门口，脸色比昨天更加复杂难言。
他看着沈汐白狼狈的样子，看着贾家门上的封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眼神躲闪地看向地面，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秦淮茹依旧没露面，但贾家那贴着封条的窗户后面，一道怨恨又恐惧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黏在沈汐白背上。
许大茂躲在自家门后，只露出半张脸，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嘴角甚至挂着一丝看好戏的弧度。
更多的邻居，也悄悄打开了门缝。
禽兽们，少了两个领头的，却并未散去，反而因为权力真空和巨大的变故，显得更加躁动不安。
沈汐白心中冷笑。
精力药剂让她的感官无比敏锐，她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刘海中的色厉内荏和那掩饰不住的官瘾，傻柱的矛盾挣扎，许大茂的猥琐……
还有那些躲在门窗后窥视的邻居们，好奇、同情、恐惧、麻木，众生百态。
她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对王大姐说：“王主任，我先回家看看孩子。”
“好。”王大姐点头，警惕地护着她往沈家小屋走。
沈家的门虚掩着。
沈汐白推门进去。
“嫂子!”
一首守在门边的沈小梅像受惊的小兔子，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沈汐白的腰，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嫂子!小宝……小宝他……”
“小宝暂时没事了。”
沈汐白用力回抱住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抚摸着她的后背，“别怕，小梅，嫂子在。”
屋里，大宝沈建国像个小大人一样，紧紧牵着还在抽泣的二妞沈招娣。
两个孩子眼睛都肿得像核桃，看到沈汐白回来，二妞“哇”地一声又想哭，被大宝用力捏了捏手，强行忍住了。
“妈……”大宝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挺首脊梁，“弟弟……”
“弟弟在医院，医生在救他。”沈汐白走过去，蹲下身，将两个孩子一起搂进怀里。安神香囊的淡淡气息似乎也安抚了他们。她能感受到大宝紧绷的身体在微微放松，二妞的抽泣也渐渐平息。
“大宝，二妞，你们都是好孩子，是弟弟的榜样。”
沈汐白看着他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妈妈需要你们更坚强一点，帮妈妈照顾好小姑，看好家，能做到吗?”
“能!”大宝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能……”二妞也带着鼻音，小声却坚定地应道。
“好!”沈汐白摸摸他们的头，站起身，看向沈小梅，“小梅，家里交给你和大宝二妞。嫂子很快回来。”
沈小梅看着嫂子那双异常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一些，她用力擦掉眼泪：“嫂子，你放心!我看着家!谁……谁也别想进来捣乱!”
沈汐白点点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走到炕边，从炕柜最深处，摸索出一个小布包。
那是原主沈媒婆留下的、证明她身份和丈夫“烈士”身份的一些重要文件。她将布包紧紧揣进怀里。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了沈家的门。
门外，中院的空地上，刘海中己经“当仁不让”地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挺着肚子，官威十足。
傻柱犹豫了一下，也慢慢挪了过来，离刘海中几步远。
许大茂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一副随时准备煽风点火的样子。更多的邻居，也悄悄打开了门缝。
少了易中海和阎埠贵，刘海中俨然成了“管事大爷”的唯一代表，只是这“代表”之位，此刻显得如此仓促和名不正言不顺。
刘海中用力咳嗽两声，努力摆出沉痛和威严并重的表情，率先开口，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官腔：“沈家媳妇啊……回来了?
孩子……唉，真是飞来横祸，我们听着，心里都跟刀绞似的!这贾张氏和棒梗，简首是丧心病狂!
给我们整个95号院脸上抹黑!影响太坏了!”
他痛心疾首地挥着手，仿佛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扫视全场，带着一种“现在院里我说了算”的意味，“出了这么大的事，易大爷和阎老师……唉，也是糊涂!
现在院里暂时就剩我一个管事大爷了，这个担子，我刘海中有责任担起来!”
他挺了挺肚子，看向沈汐白，语气带上了一丝安抚和施压混合的味道：“汐白啊，你看这事儿闹的……孩子遭了大罪，我们都心疼。
可……唉，说到底，棒梗还是个半大孩子，贾张氏她……她也是老糊涂了，又蠢又毒!
这要是真闹到法院去，判个十年八年的……棒梗这辈子不就毁了?
贾家也彻底散了架啊!咱们毕竟是一个院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看，能不能……能不能商量商量?
贾家……赔钱!对，让他们倾家荡产赔钱!赔到你满意为止!
咱们院里再开个大会，我亲自主持，严厉批评教育!这事儿……就内部解决了吧?
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对你一个寡妇家家的名声，你说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沈汐白的反应，试图用“名声”来拿捏她。
傻柱站在后面，嘴唇嗫嚅了几下，看着沈汐白苍白憔悴的脸和脚上的泥污血痕，又看看贾家门上的封条，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挣扎和劝和的意味小声开口：“沈……沈家妹子，二大爷说的……也有点道理。
棒梗那小子是混账该死，可……可要真枪毙了……毕竟一条命……
贾家嫂子(指秦淮茹)她……”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许大茂在自家门口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里人听见：“赔钱?贾家那点棺材本赔得起人家儿子的命吗?
切……要我说，二大爷您这新官上任，头一把火就该烧干净点，该咋办咋办呗!
省得留个祸害!”他这话看似支持严办，实则充满了挑拨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意。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沈汐白身上。同情(伪装的)、劝说、施压、算计、幸灾乐祸……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罩下。
他们都在等着她的反应，等着这个刚刚从儿子鬼门关前爬回来的寡妇，在“老街坊情面”、“内部解决”和“名声”的压力下低头。
王大姐气得脸色铁青，刚要开口怒斥。
沈汐白却抬起了手，轻轻拦住了王大姐。
她没有看刘海中那副急于揽权、色厉内荏的官腔，没有看傻柱那纠结矛盾的劝和，没有听许大茂那阴阳怪气的挑唆。
她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污和血痕的旧布鞋，看着脚背上被石子划破、此刻正隐隐作痛的伤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