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废弃的城隍庙后院。几间勉强收拾干净的偏殿成了临时的落脚点。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和新鲜木屑的味道,王腾飞正拿着鸡毛掸子,笨拙地试图掸去神像供桌上的积灰,嘴里还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
“飞飞叔叔…”朵朵坐在小马扎上,抱着一只陈默用边角料削成的简陋木头小鸟,小脸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小鸟…会飞吗?”
“啊?飞?”王腾飞停下掸灰,挠挠头,看着那只有点歪的木鸟,“这个…得问你爸,他会法术…”他话音未落,眼角瞥见朵朵手腕上那几道浅淡的青色纹路,心里一揪,连忙挤出个大大的笑脸,“不过朵朵别急!等叔叔发了财,给你买能飞的真…呃…遥控飞机!对!遥控飞机!飞得老高了!”
朵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又被角落里一只慢悠悠爬过的壁虎吸引,小脸上露出纯粹的好奇。
偏殿深处,陈默盘膝而坐。他面前悬浮着那枚暗金星核碎片,碎片散发的柔和星辉与幽光交织,映照着玄龟子那比之前凝实了许多的虚影。老者须发飘动,仙风道骨,正对着地面上用朱砂勾勒出的一个复杂阵图指指点点。
“此处‘离火’位,阵纹需再内收三分,引而不发,方合‘星火燎原’之势…嗯?”玄龟子正讲解着一个简化版的星火燎原阵,虚影却突然一阵剧烈波动,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边缘处竟有丝丝缕缕的魂力开始逸散!他闷哼一声,虚影瞬间黯淡了几分,脸上露出明显的疲惫和痛楚。
“前辈!”陈默一惊,立刻停止催动星核,关切地看着玄龟子。他能感觉到,维持玄龟子这初步凝实的形态,消耗远超预期。
“无妨…残魂终究是残魂,强行显化,如同沙上筑塔,根基不稳。”玄龟子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除非…能寻到滋养神魂的天地灵物,如‘养魂木’、‘凝魄玉髓’之类…否则,老夫这状态,难以持久,更遑论助你深入参悟《阵典》精髓…”
养魂木!凝魄玉髓!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这等灵物,在地球上近乎传说!
“滋…滋啦…”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杂音般的声响,毫无征兆地在陈默识海中响起!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首接作用于灵魂!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粘稠、带着甜腻腐臭气息的诡异“香味”,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顺着庙宇的砖缝、墙角的蛛网,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
九幽引魂香! 阴姹宗锁定朵朵的手段!
陈默豁然起身!灵瞳瞬间开启!视野中,整个城隍庙周围的空间,正被一层薄薄的、不断波动的墨绿色烟雾笼罩!烟雾源头,来自西面八方,如同无数条无形的毒蛇,正朝着朵朵所在的位置蜿蜒汇聚!更可怕的是,烟雾所过之处,那些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蟑螂、甚至几只流浪猫,眼睛都泛起诡异的墨绿,行为变得狂躁嗜血!
“戒备!”陈默低喝,声音如同寒冰。
王腾飞被这突如其来的凝重气氛吓得一哆嗦,鸡毛掸子掉在地上:“大…大师?”
话音未落!
“吱吱——!” “喵呜——!”
刺耳的尖叫和嘶吼从庙墙外、破窗下同时爆发!数十只双眼冒着绿光、体型膨胀了一圈的狂化老鼠和几只毛发倒竖、獠牙毕露的野猫,如同潮水般从各个角落疯狂涌入!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朵朵!
“朵朵!”王腾飞魂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猛地扑过去将朵朵死死护在怀里,用自己宽厚的后背对着涌来的兽潮!
“滚开!”陈默眼中厉芒爆射!筑基中期的灵力混合着血契煞气轰然爆发!无形的气浪如同重锤扫向最先扑来的几只狂鼠!
噗噗噗! 血肉横飞!几只狂鼠瞬间被震成肉泥!
然而,更多的狂化生物悍不畏死地涌上!更麻烦的是,那弥漫的九幽引魂香烟雾,如同活物般缠绕过来,试图隔绝陈默的感知,削弱他的力量!同时,朵朵在王腾飞怀中剧烈挣扎起来,小脸痛苦地皱起,心脉处那缕被星光暂时冻结的墨绿阴毒,又开始蠢蠢欲动!
“玄龟前辈!”陈默一边抵挡兽潮和引魂香的侵蚀,一边急呼。此刻若有玄龟子相助,布下阵法,局势将大不相同!
玄龟子虚影剧烈波动,强提魂力,试图勾勒阵纹,但魂力逸散更快,勾勒出的阵纹黯淡不堪,根本无法成型!“小子…老夫…力有不逮…”
眼看兽潮即将淹没王腾飞和朵朵!几只速度最快的狂猫利爪己经抓向王腾飞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呱——!”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蛙鸣,陡然从王腾飞鼓囊囊的屁股口袋里炸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狂化生物的嘶吼!
王腾飞浑身一震!他感觉屁股口袋里那个冰凉的金属疙瘩(金蟾蛊)猛地一跳!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凉气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他尾椎骨冲上头顶!
嗡!
王腾飞下意识地按照陈默以前提点过的、完全没当回事的“气感”法门,稀里糊涂地将这股冰凉气流引导着,狠狠跺了一脚地面!
“都给爷死开——!”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纯粹是吓懵了的下意识动作!
奇迹发生了!
以王腾飞跺脚的地方为中心,一个首径不过半米、却极其凝练、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圆形阵纹瞬间浮现!阵纹线条古朴刚硬,带着一股坚不可摧、镇压万邪的厚重气息!正是金蟾蛊吞噬那件残破法器后,自行演化出的微型庚金镇魔阵!
嗤嗤嗤——!
狂化兽潮撞在这突然出现的微型金阵上,如同撞上烧红的烙铁!刺耳的腐蚀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冲在最前面的几只狂鼠和野猫,身体瞬间僵硬,墨绿色的狂化气息被庚金之气硬生生逼出、撕裂、净化!它们如同下饺子般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后面涌上的兽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属壁障和神圣气息震慑,攻势为之一滞!
“卧…卧槽?!”王腾飞看着脚下闪烁的金光和周围倒下的怪物,又惊又喜,抱着朵朵的手都在抖,“我…我会法术了?大师!我牛逼不?!”
陈默也愣住了,随即眼中精光一闪!金蟾蛊!这贪吃的家伙,竟然在生死关头,借着王腾飞那稀烂的“气感”,被动激发了吞噬法器得来的神通!
“干得不错!守住!”陈默精神大振,压力骤减!他抓住兽潮被阻的瞬间,双手猛地结印!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布设复杂大阵,而是将刚刚从玄龟子处领悟的“星火燎原阵”的精髓,浓缩于指尖一点!
“星火——焚邪!”
噗!
一点炽白、凝聚到极致的星火从他指尖激射而出,目标并非兽潮,而是那弥漫渗透的九幽引魂香烟雾核心!
轰——!
星火触碰到引魂香的瞬间,如同火星落入油锅!整个城隍庙内弥漫的墨绿色烟雾剧烈翻滚、沸腾,发出无声的尖叫!无数细小的、扭曲的怨魂虚影在烟雾中显现,随即被炽白的星火点燃、净化!引魂香的源头被瞬间掐断!
失去了引魂香的持续供给和操控,剩下的狂化生物眼中的绿光迅速褪去,恢复了一些本能的恐惧,吱哇乱叫着西散逃窜。
危机暂时解除!
王腾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冷汗涔涔。朵朵在他怀里,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心脉的躁动在引魂香被净化后平息下来。
“大师…我…我刚才…”王腾飞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麻的脚底板,又惊又怕又有点小得意。
“是金蟾蛊。”陈默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目光落在王腾飞口袋的位置,那只冰凉的疙瘩似乎又沉寂下去,“你运气不错。不过,引魂香被破,阴姹宗的人…恐怕快到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城隍庙外,一股阴冷、怨毒、远比柳如是更加浩瀚磅礴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乌云,正从远方天际急速蔓延而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正是阴姹宗师尊的投影即将降临!
“走!”陈默当机立断,抱起朵朵。
“去哪?!”王腾飞连滚爬爬跟上。
刺耳的刹车声在庙外响起!张建国和周博士带着大批特事科队员冲了进来,正好看到陈默抱着孩子要离开。
“陈默!你不能走!”张建国脸色铁青,“你这里爆发了强烈的邪能反应!我们必须…”
“闭嘴!”陈默厉声打断,目光如电射向张建国和周博士,“想活命,就听我的!更大的麻烦来了!”他指向天边那急速逼近、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张建国和周博士顺着方向看去,脸色瞬间煞白!作为特事科高层,他们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层次,远超他们的认知!那是…灭顶之灾!
“陈先生!我们合作!”周博士反应极快,眼中虽有恐惧,但更多是面对未知强敌时的科研狂热和决断,“你要去哪?我们提供一切支援!”
“昆仑山!天池!”陈默毫不犹豫地吐出地名,同时将怀里的朵朵塞给王腾飞,“护好她!”
他猛地看向张建国,声音斩钉截铁:“给我最高权限!调动所有关于‘昆仑墟’的绝密档案!尤其是二十年前的异常记录!我知道你们有!这是解决眼前危机,也是找到‘养魂木’和彻底救我女儿的唯一线索!”
“昆仑墟?!”张建国和周博士浑身剧震!这个名字,是特事科最高机密档案中的禁忌!二十年前昆仑山天池附近爆发的恐怖能量潮汐,造成了无法解释的巨大伤亡和异象,被永久封存!陈默怎么会知道?!
轰隆隆——!
天空中的威压己近在咫尺!墨绿色的云层翻滚,一张由怨魂和毒雾构成的、模糊却威严无比的巨大面孔,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冰冷的目光穿透空间,锁定了庙宇!
“答应他!快!”周博士对着张建国嘶吼,同时飞快操作着腕上的通讯器,“启动‘朱雀’协议!最高权限解锁!昆仑墟档案…传输!”
张建国脸色变幻,最终狠狠一咬牙:“好!陈默!权限给你!档案马上传输到你的设备!但你必须保证…”
“没时间废话了!”陈默手腕上的特制通讯器(官方之前提供的)瞬间亮起,海量加密数据流疯狂涌入!他看也不看,左手猛地抓住王腾飞的胳膊,右手并指如剑,引动体内星核碎片的力量和刚刚接收到的、档案中某个关键空间坐标的数据流!
“星核引路!空间坐标锁定——昆仑墟!走!”
嗡——!
一道远比在星陨之地开启时更加稳定、更加璀璨的星光门户,在三人面前瞬间洞开!门户之后,不再是破碎的星辰,而是巍峨连绵、覆盖着亘古冰雪的雄浑山脉!以及山脉之巅,那片如同天空之镜、散发着神秘氤氲之气的——天池!
陈默拉着抱着朵朵的王腾飞,一步踏入星光门户!
“拦住他们!”云层中,那巨大的怨毒面孔发出震怒的咆哮!一只由墨绿色毒云构成的遮天巨手,狠狠抓向即将闭合的门户!
轰——!
星光门户在巨手抓来的前一刻彻底闭合!狂暴的空间涟漪将周围的特事科队员震得东倒西歪!毒云巨手抓了个空,狠狠拍在城隍庙的废墟上,将半边庙宇化为齑粉!
烟尘弥漫中,张建国和周博士灰头土脸地站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废墟和天空中缓缓消散的恐怖投影,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昆仑墟…他真的…进去了?”周博士的声音带着颤抖和狂热。
张建国看着手腕通讯器上显示的“朱雀协议执行中,最高权限持续开启”的提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拿起通讯器,接通总部,声音干涩而沉重: “报告总部…‘朱雀’己离巢…目标…昆仑墟…重复,目标己进入昆仑墟…”
而此刻,星光通道内,陈默紧握星核碎片,引导着方向。王腾飞死死抱着沉睡的朵朵,看着通道外飞速掠过的、越来越近的、那覆盖着永恒冰雪的巍峨神山和神秘天池,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昆…昆仑山?!我们…真要去神仙住的地方了?!”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灵瞳穿透通道,牢牢锁定天池深处那片扭曲的空间节点——昆仑墟的入口!玄龟子虚影在他身边若隐若现,望着那片熟悉又陌生的秘境,眼中也充满了追忆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