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2016年深秋，清水县老槐树的叶子染成灿烂的金红色，簌簌落在“槐香纪念馆”的青石板上。我站在市政府顶楼的落地窗前，手中握着烫金任命书，“城市建设与民生监督办公室主任”的字样在夕阳下泛着微光。玻璃映出身后满墙的规划图，新城区的蓝图上，槐木栈道延伸成金色的脉络，串联起每一处民生工程。
林悦的电话适时响起，听筒里传来她抑制不住的笑意：“苏主任，张大爷带着孩子们在楼下等你呢！”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欢呼声裹挟着槐叶的清香扑面而来。豆豆举着手绘的“苏叔叔最棒”横幅，颜料未干的槐花纹样晕染在风中；张大爷颤巍巍递来陶罐，罐口飘出醇厚的槐花蜜香：“特意留到今天的，当年你父亲说，好日子得配甜的。”
上任第一天，会议室内的投影仪亮起刺眼的白光。城建局送来的新项目方案铺满长桌，某地块的开发规划图上，“光明集团旧址”的字样被红线圈起。副局长敲着图纸：“这块地准备建商业综合体，但周边居民投诉拆迁补偿不合理……”话音未落，信访办的紧急文件被拍在桌上——二十多封联名信，字字控诉施工队违规使用劣质建材。
散会后，我摸出父亲的记账本，泛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槐叶。最后一页的“民心”二字被反复，墨迹发亮。林悦发来的短信适时弹出：“老槐树的根系检测报告出来了，新修的地下管网完全避开了主根。”配图里，技术员举着探测仪站在树下，身后是孩子们用粉笔画的笑脸和歪扭的“苏叔叔加油”。
深夜的办公室，台灯照亮光明集团残留的财务档案。放大镜下，某笔“绿化工程款”的流向突然显现异常——收款方竟是三个月前刚注册的空壳公司。窗外暴雨骤至，老槐树的影子在雨幕中摇晃，让我想起地下管网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手指无意识着婚戒，内侧的“韧守”二字硌着掌心，提醒我此刻肩负的重量。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审计组突袭工地。挖掘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时，施工队长的脸色比灰水泥还难看。掀开覆盖的防水布，标注“C30混凝土”的建材袋里，倒出的竟是掺杂着碎石的劣质原料。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欢呼——张大爷带着居民举着摄像机赶来，镜头对准颤抖的施工队长：“当年修栈道你们敢偷工减料，现在还想糊弄苏主任？”
风波未平，招商引资会上又起波澜。某外资企业代表推来豪华规划模型，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首插云霄，却将整片老城区的槐树群圈进拆除范围。“这是提升城市形象的关键项目。”对方递来厚厚的利益报表，“苏主任应该明白，有时候发展需要取舍。”我翻开随身带着的《清水县古树保护条例》，扉页盖着林悦参与制定时的警章：“抱歉，在清水县，民心和古树，都不能舍。”
压力从西面八方涌来。匿名电话威胁要“让老账重见天日”，举报信雪片般飞向纪检部门，内容却全是捕风捉影的污蔑。林悦默默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案头，警服口袋露出半截录音笔：“所有通话我都做了备份，省厅也增派了人手。”她忽然轻笑，指着窗外——陈宇带着摄制组正在拍摄，镜头里，老槐树下新立的“廉政监督箱”被槐花覆盖。
真正的危机在冬夜降临。寒潮预警发布的同时，接到紧急汇报：老旧小区的供暖管道大面积爆裂，罪魁祸首竟是开发商使用的过期管材。我顶着风雪冲进抢修现场，林悦举着应急灯紧跟在后。黑暗中，居民王奶奶攥住我的手，温度透过手套传来：“苏主任，我们信你。”这句话让我想起父亲账本里的话：“为官者，要让老百姓的手永远是暖的。”
连续七十二小时的奋战后，新的供暖管道在黎明前接通。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挂满冰棱的老槐树上时，电视台的首播镜头对准欢呼的人群。我接过居民递来的姜茶，滚烫的液体混着槐花香入喉。弹幕疯狂滚动：“这才是我们需要的父母官”“苏主任让这个冬天不再冷”。陈宇突然把话筒递过来，镜头里，老槐树的枝桠间，不知谁挂起了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春节前夕，省领导视察清水县。站在焕然一新的老城区，看着孩子们在槐木广场放风筝，听着张大爷用二胡拉着欢快的曲子，领导拍着我的肩膀：“做得好，尤其是‘民心工程监督平台’，全省都要推广。”他指向远处，新落成的“槐香廉政教育基地”外，市民正排着长队参观。那里陈列着父亲的记账本、老王的举报信，还有光明集团的罪证账本。
深夜，我和林悦漫步在老槐树下。月光为树干的伤疤镀上银边，那里己经长出新的树皮，蜿蜒成独特的纹路。林悦忽然指着树洞里新放的铁盒，里面躺着孩子们的信：“苏叔叔，我长大了也要当像你一样的人”“希望老槐树永远保护清水县”。她靠在我肩头，警徽与我的工作牌轻轻相碰：“现在知道为什么陈光明会输了吧？因为我们背后，站着整座城的人心。”
春风再次吹绿枝头时，办公室收到特殊的礼物——来自偏远乡镇的槐树种。附信上写着：“听说您在清水县种了‘正义树’，我们也想种‘希望树’。”我望着窗外破土而出的嫩芽，忽然明白，新的职位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场守护的开始。就像老槐树的根系，永远向着光明生长，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份“韧守”的力量，扎根在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百姓的心中。
此刻，林悦的短信跳出来：“今晚老槐树下，张大爷说要办庆功宴，用新采的槐花酿酒。”窗外，陈宇的摄像机正在拍摄新一季的纪录片，镜头里，孩子们将写满心愿的红丝带系上枝头。而我知道，这些带着温度的期待，将成为我继续前行的力量，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面对怎样的挑战，都能像老槐树一样，屹立不倒，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