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冲在门口拉住阿土,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着你们,一会儿出来跟我说说。”
阿金在旁边说:“又来了,到了门口不进去,上次就这样,你怕什么啊?这是阿火的家,又不是绺子窝。真是,还没到山寨就跪下了。”
阿水:“算了,他不愿意看,就让他在这儿吧。”
三个人挑帘子走进窝棚,卓冲一个人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
既然决定要动手了,那就尽可能避开嫌疑,不让工友们知道是自己做的,不管工友们怎么看自己,都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和工友们。
三个人进去不一会儿,女人哭泣的声音更大了,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事情经过,卓冲在外面,只能断断续续听个大概。
事情果然如阿金所说那样,阿火中了流氓的圈套,不但钱没拿到,还被人打了一顿,身上没钱,就被逼着写了一张借据,欠了人家二十五块钱,还是高利贷。
卓冲背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在他跟前停下。
卓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背后那人说:“阿木林?怎么坐在这儿?阿火怎么样?”
果然是怕见谁就见谁,是阿菊的声音。
卓冲慢慢站起来,并没有回头,说:“我没看见,听说伤得不轻,在床上躺着。”
阿菊走过卓冲,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说:“听他们说,你晕血?你兄弟说的。”
卓冲能够想象出来小萝卜头说这句话的样子,一定是怕阿菊把自己看成虫囊子,他脸上无光,便编出这么一个理由。
卓冲点点头,说:“是,是有点。”
阿菊说:“其实也没什么,见的多了就好了。以前我也晕血,后来接了这家小店,鸡鸭鱼肉都是我动手,哪天不是血丝呼啦的。我那儿正好缺一个伙计,你来吧,挣钱不挣钱的,说不定能医好你这个毛病。”
卓冲低着头不说话。
阿菊说:“你不说,我就当是你答应了。白天没活,我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就晚上这一顿,也不耽误你出工,一天一个银角子,怎么样?”
卓冲本来是要一口回绝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抬头看到阿菊那张脸,就是说不出那个不字来。
阿菊用手捋了一下散在眼角上的头发,那动作真是像极了阿九,卓冲不由得心里一荡,有点把持不住的样子。
阿菊对着卓冲一笑,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没什么事,今儿晚上就来吧,我等着你。”
阿菊说完,径自走进阿火的家里,留下卓冲一个人在外面发愣。
卓冲有点恨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当面拒绝。这几句对话,阿菊处处都站在上风头,自然而然,却句句压制着卓冲,每次都是在卓冲刚刚鼓起勇气要拒绝的时候,便首接踩住了他昂起的头。
现在好了,不但没有躲开阿菊,自今而后,只怕每一天都得面对阿菊了。
只听的有人跑过来,问卓冲:“怎么样?阿火怎么样了?”
卓冲转身面对小萝卜头,看小萝卜头气喘吁吁的,便摇摇头。小萝卜头急道:“我问你话,你摇什么头啊?哎呦真是,我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小萝卜头刚进去,里面就传出来热烈的争论,就听得阿菊清脆的嗓音说道:“我们外面说,让阿火兄弟休息。”
几个人一起走出来,阿菊说:“你们兄弟商量吧,我店里还有事,先回去了,需要我帮忙就通知我。”转头看着卓冲,“今儿提前预定了好几桌,一会儿早点过去。”说完摇摇曳曳走了。
几个人都看着阿菊的背影,首到看不到身影,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卓冲。
阿土说:“刚才叫你早点过去?”
卓冲点点头。
阿金问:“过去干什么?”
卓冲说:“帮忙。”
阿水说:“帮……什么忙?”
卓冲说:“不知道,她还没说。”
大家都不说话,全都看着卓冲,卓冲以为他们看出自己的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这让大家更加怀疑。
小萝卜头忽然说:“啊,怨不得你死活不去酒店,原来早就……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卓冲还以为小萝卜头在问什么时候说好去酒店帮忙的事,便说:“就在刚才,你来的时候。”
阿水说:“你倒是一下子把事情全说出来啊,阿菊,是怎么跟你说的?她,让你去?什么时候去?”
卓冲说:“每天晚上。”
所有的人头脑都是嗡的一声,全都炸裂了,他们是又泄气,又生气,最后所有的气都撒到卓冲身上,他们围成一圈,对着卓冲怒目而视,似乎要用眼里喷射出来的怒火把卓冲烧成灰烬。
最后还是阿水最早恢复理智,感觉事情不像是大家想的那样,便问卓冲:“阿木林,阿菊让你每天晚上去酒店,到底去干什么?你把阿菊的原话说出来,一句也不准漏,一个字都不准漏,说,快说。”
卓冲只得把刚才阿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大家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卓冲只是去酒店帮忙洗盘子端菜,这小子嘴笨,大家对这样的事情都十分敏感,所以都想歪了。一旦大家明白不是最恐怖的那件事,立刻人人兴奋起来,阿金甚至保住卓冲转圈。
小萝卜头问:“你答应了?”
卓冲说:“没有。”
大家又是一愣,随即想到,卓冲可真是个阿木林啊,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拒绝?
阿土问:“傻小子,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不去?”
卓冲说:“我去。”
大家又是一愣,阿水说:“阿木林,你怎么回事?把大家弄得一愣一愣的。”
小萝卜头说:“就是去做堂倌,也很值得你们说这么多?还是赶紧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帮助阿火度过这一劫吧。”
大家纷纷称是,阿金说:“这样吧,阿木林找到了赚钱门路,又能站阿菊身边,今儿就让他请客,顺便我们一起商量阿火的事情,怎么样?”
大家轰然叫好,不由分说,簇拥着卓冲向阿菊酒店走去。卓冲本来还在想着找个什么理由不去酒店,却被几个人脚不沾地地架到了酒店。